苏立文近影
对于迈克尔·苏立文来说，加拿大是他的祖国，英国、美国是他的旅居地，中国则是令他魂牵梦绕的文化故乡。
4月底，93岁的苏立文再次来到北京，除了看看老朋友，还领到了北京友好传承文化基金会为其颁发的“友好贡献奖”。
“我想告诉大家，被邀请到这里来，有这样的荣誉，对我而言是非常惊喜和荣幸……在过去的60年中我享受了特别的优待，见证了中国艺术与中国文化的精神概念，从二战、内战的混乱，到1949年新中国的建立，到八九十年代，我见证了中国艺术的巨大发展。”苏老声音洪亮，精神矍铄，在接受颁奖时感慨万分。
国际学术界普遍认为，苏立文是世界上第一个系统地向西方世界介绍中国现代美术的西方人。他所描绘出的中国画的发展历史、价值特征等，成为西方判断中国画的重要原则与方法。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代西方眼中的20世纪中国画，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苏立文的研究而获知的。
用旅英画家王迦南的话说，苏立文是20世纪的马可·波罗。如此称誉毫不夸张，苏老当之无愧。
娶了中国妻子，爱上中国画
苏立文1916年出生于加拿大，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的亲戚。1936年，他进入英国剑桥大学学习建筑，1939年响应国际红十字会的号召，作为志愿者前往中国。
1940年2月12日，他踏上了由利物浦开往中国香港的S.S阿伽门农号货船，历经6周的航行后，抵达香港，不久便被安排到驻扎在贵阳的国际红十字会，主要工作是去昆明的铁路接应医疗用品，再负责把这些物资运到中国“解放区”的医院。
来到中国不久，苏立文认识了相伴一生的妻子吴环，并因此获得推荐，成为华西协和大学教授、博物馆馆长郑德坤的英文助手。在此期间，他开始接触中国艺术，并协助郑德坤发掘了“王建墓”。
苏立文在晚年自述中回忆道，自己最初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兴趣并不大，因为当时看到的东西很少，后来却逐渐喜欢上了它。为了了解传统训练画家的方式，他在广东画家关山月那里上过国画课。他更喜欢那些对西方艺术深有接触的艺术家们的革新式作品。比如，有3位曾在巴黎学习过的艺术家：庞薰琹、吴作人和雕塑家刘开渠。“我和环逐渐与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熟识了，尤其是庞薰琹、吴作人和丁聪，我们成了终生的好友。他们给了我们许多他们的画，环就去劝说那些英国和美国的空军将领买这些作品，来换取珍贵的美元。”
1945年，苏立文获得了金陵大学语言和艺术教职，同黄宾虹、张大千、林风眠、关山月等人广泛交游，亲历并见证了当时中国画坛的发展。与此同时，他开始收藏中国艺术品，并进行了大量研究，渐渐地爱上了独具特色的中国美术。
“我始终认为我与中国的联系，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开始。我的美籍母亲痴迷中国诗，她希望我娶一个中国女孩。我和环结婚后，母亲非常喜欢她。如果说我今天对中国文化有所理解，那要归功于环，是她为我打开了大门。我多么希望她今天在这里看到这一切，而实际上她的灵魂一直与我同在，一定就在这里。”苏立文的言语中充满对妻子的深深爱意。
书法家刘正成在《英伦行色》一书中叙述了他游历英伦时拜访苏老的经历。“苏立文教授很坦率地说，是他的夫人吴环改变了他的一生，是一种最深切的爱使他的一生和中国文化紧紧相连。吴环夫人对他太重要了，他不仅因之成了一个使用筷子吃中餐的洋人，而且数中国名物如家珍的艺术史学者。”刘正成说，我们今天讲中西文化交流，其实，没有人的深切交流与理解，文化是难以真正交流起来的。
1967 年，斯坦福大学艺术博物馆，苏立文和中国妻子策划、组织了张大千作品展。图为张大千(左)和苏立文在画展上交谈。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苏氏收藏
苏立文收藏中国艺术品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研究，并不是为收藏而收藏，更确切地说是“收集”——因为与中国艺术家之间的深厚友谊而进行的作品收集，其间苏立文曾经得到张大千、黄宾虹、吴作人、庞薰琹、丁聪、叶浅予、关山月等艺术家的作品馈赠。
1950年，苏立文携夫人到美国哈佛大学任教。1996年，他的专著《20世纪中国艺术和艺术家》出版，备受业界关注。专家们指出，在多元的美学、政治、文化和社会历史环境中研究中国画艺术，而非仅仅关注其文物价值，这是苏立文对中国艺术研究的历史性贡献。
从1960年以后，苏立文开始在新加坡马拉亚大学、英国伦敦大学、美国密西根大学、美国斯坦福大学、英国牛津大学、英国剑桥大学等著名学术中心任教。专业的需要和生存环境的变迁，使得他们更加有意识、有计划、有步骤地收藏中国的艺术作品。
由于苏氏的名声，很多西方收藏家们也将他们珍藏一生的中国美术作品无偿地赠给苏立文，这其中包括齐白石、傅抱石、林风眠等重要画家的作品。可以这样说，苏氏的收藏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国美术作品现代收藏。
苏老曾透露，嘉士德拍卖行一再找他将这些书画拿出来，他都毅然拒绝了。在苏立文看来，收藏艺术品通常有三个动机，第一个是你喜欢这个艺术品本身;第二个是你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和流派，所以要收藏一些艺术品，用来作研究;第三个是你购买艺术品是为了作投资，预期升值。“第一种方式是最好的，第二种方式我们可以接受，第三种方式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据悉，由范迪安策展的名为“苏立文与20世纪中国美术”的大型展览将于明年4月在中国美术馆推出。该展将重点展示苏立文对中国现代美术史的研究成果与传奇的艺术人生，以及苏立文60年来收藏的中国艺术品，包括张大千、齐白石、林风眠、黄宾虹、傅抱石等著名画家的力作，这些作品是首次在中国展出。
国内美术专家认为，苏立文的研究和收藏是建立在他与20世纪诸多中国画家亲密交往的基础之上，是长达半个世纪亲历见证的结果，对于20世纪中国画的深入研究有着极为重要的史料价值。
“迈克尔·苏立文在中国，是一个仅为少数专业人士知道，但却并不熟知的名字迈克尔·苏立文：中国艺术研究院杭春晓说，“今天，当我们重新面对苏立文，从某种角度上看，正是获得了这样一次机会——通过反思去除遮蔽，重新认知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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