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中杰谈新中国早期文化交流故事

　　关于新中国早期的文化交流，人们往往发现可供查询的记录并不太多。为了让后人能再次阅读那段历史，我们只能试图与时间赛跑，去找寻新中国早期对外文化交流的参与者。通过与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们的对话，我们所幸还能回望新中国文化交流事业的起点。作为中国老一辈著名指挥家之一，如今已90岁高龄的韩中杰的脑子里就装满了新中国早期对外文化交流的故事。

　　参与指挥北京首场交响音乐会

　　1951年，中国青年文工团应邀赴德国柏林参加第三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以下简称世青节)，随后到东欧多国进行正式访问演出。因为新中国成立不久，当时北京的音乐人才比较匮乏，为了顺利完成出国访问的任务，一批青年音乐人才被从上海调到了北京，其中就包括当时担任上海交响乐团首席长笛兼乐团副主任的韩中杰。

　　作为新中国早期规模最大的出国艺术团，中国青年文工团肩负着向世界展示新中国形象、展示优秀的中国艺术的使命。韩中杰不辱使命，在那次世青节长笛比赛中获奖。但让韩中杰没有想到的是，当1952年底完成出访任务回到国内后，他的音乐轨迹彻底发生了改变。

　　从长笛演奏演员到乐队指挥，韩中杰这一身份转变的背后，有一件中国交响乐界的大事——中央歌舞团管弦乐队(中国交响乐团的雏形)的成立。1952年底，中国青年文工团回国之后，团长周巍峙向韩中杰等从上海来的同志提出，希望他们留在北京组建起一支交响乐队。韩中杰当时已经在上海结婚，夫妇二人都有体面的工作，舍弃这一切到北京做“开荒牛”，韩中杰的决定下得很痛快。这是因为新中国成立前，除了有一个外国人办的上海工部局乐队之外，中国根本没有像样的交响乐队，在新中国的首都建立一个国家级的交响乐队，韩中杰说这对他们搞音乐的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当时，几乎所有参加中国青年文工团的上海团员都留下来了。

　　由于直接成立交响乐团的条件不成熟，乐队被暂时放在了中央歌舞团里面，再加上从天津调来的音工团，成立了中央歌舞团管弦乐队。乐队成立起来了，但是却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没有正式的指挥。虽然专业是长笛，但是韩中杰说他始终有点想成为指挥的“野心”，私下里也曾跟着在上海的外国指挥学习过。于是，有点指挥底子的韩中杰就常常被临时抓包去“救火”。韩中杰理性严肃的指挥风格得到了马思聪等前辈艺术家的赞许，他这个临时“救火队员”慢慢转了正。1954年，全世界几乎都在纪念捷克音乐家德沃夏克逝世50周年之际，中国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当时，诞生不久的中央歌舞团管弦乐队举行了北京历史上第一次交响音乐会，韩中杰便是指挥之一。

　　在莫斯科见到毛主席

　　伴随着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发展，韩中杰的指挥之路走得越来越宽。1957年，他又获得了到苏联学习指挥的机会。

　　韩中杰一直十分感激国家给他的深造机会。当时，为了接触更多的音乐流派，将来把更好的音乐体系介绍回国内，在听取了当时在莫斯科留学的李德伦、严良堃等人的建议后，韩中杰申请到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旧称列宁格勒音乐学院)学习。韩中杰的要求很快得到了苏联方面的同意，但正当他要启程前往圣彼得堡的时候，却接到一个让他暂时不要离开莫斯科的通知。怀着迫切心情想要投入圣彼得堡留学新生活的韩中杰当时还不知道，他原来赶上了毛主席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出访苏联到莫斯科参加十月革命胜利40周年的庆祝活动。

　　1957年11月17日，一个让万千留苏学子铭记终生的日子。就在这一天，毛主席在莫斯科接见了中国留苏学生，韩中杰当时就挤在数千留学生组成的汹涌澎湃的人潮之中。“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段后来大多数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讲话被韩中杰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铭刻在心里。

　　凡此种种，都激励着韩中杰以十二分的用心去对待学业。凭着这股劲头，当时已经30多岁的韩中杰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重新建立起了一套音乐知识体系。除了指挥的本业，诸如和声这样在国内已经学习过很多遍的“副业”都被苏联老师要求重新学习以达到专业水平。这其中，让韩中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钢琴课，担任韩中杰钢琴老师的是一名参与过二战的炮兵，他把部队里的高标准、严要求用在了韩中杰身上。虽然在国内早就学习过钢琴，但是韩中杰的钢琴水平达不到苏联老师要求的“能开独奏音乐会”的水平。韩中杰笑说，当时他练钢琴的时间远比学指挥的时间多。当苏联老师要求他上形体课的时候，韩中杰心里更是犯起了嘀咕：“学习指挥还要上什么形体课?”将信将疑上完课，韩中杰发现形体课对塑造更优美舒展的指挥姿势确实大有裨益。

　　留苏学习的这段经历，不仅对于韩中杰、李德伦、严良堃等个人的音乐事业弥足珍贵，对于新中国指挥事业的发展来说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直至中央音乐学院于1956年建立指挥系之前，中国专业指挥教育尚属一片空白。因为教学经验和师资短缺，初创时指挥系的大部分课程是集体教学，包括韩中杰在内的新中国老一辈指挥家长期在中央音乐学院兼任指挥系教学。在兼任教授的几十年时间里，韩中杰充分利用他在苏联吸取到的音乐养分，滋养了中国不少优秀青年指挥。

　　韩中杰简历：1920年出生，上海人。1942年毕业于国立音乐专科学校长笛专业。1944年赴重庆国立音乐院任教;1947年后任上海音乐专科学校及上海音乐学院副教授、上海交响乐团首席长笛;1954年任中央歌舞团指挥;1956年后任中央乐团指挥;1957年至1961年入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指挥系攻读研究生。1961年毕业，回国后任中央歌剧院和中央乐团常任指挥。出访过朝鲜、西班牙、奥地利等许多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