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京辉毛尖昨上海国际文学周对谈
■ 应听众要求“开骂”
孙孟晋、孟京辉与毛尖(左起)都推崇奥地利作家汉德克的先锋性。 高征 图
《骂观众》是奥地利作家汉德克的经典之作。
《骂观众》，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最重要的戏剧作品。昨天下午，作为上海国际文学周的主题对话活动之一，深受汉德克影响的导演孟京辉来到思南文学之家，和乐评影评人孙孟晋、女作家毛尖一起，共同探讨了这位当代德语文学世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讲座最后，三位嘉宾“骂观众”之余，还应听者要求，对当下的时代、话剧和教育进行了一番“开骂”，引来现场掌声一片。
彼得·汉德克本来作为今年上海书展特邀嘉宾要亲临讲座，却因为临行前一次心脏搭桥手术错过了此次活动。不过，一直表明“汉德克是我偶像”的孟京辉在讲座中坦言了这位先锋作家对他的巨大影响，并和孙孟晋、毛尖探讨了各种“反叛精神”的话题。
彼得·汉德克是奥地利大师级的作家，他创作了一大批诗歌、小说和戏剧，以其实验先锋性和无政府色彩赢得了众多追随者。200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奥地利作家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曾说，“汉德克是活着的经典，他比我更有资格得诺贝尔文学奖。”
虽然在世界范围影响深远，但汉德克的书今年才正式进入内地。然而，1990年代，像孟京辉这样热衷于先锋实验的文艺青年就已经通过手抄本，读到了这位作家的作品，汉德克和文德斯合作的影片也在小圈子中传播。孟京辉说，“你要说那些作品里具体的语言和故事，我真的记不太多了，但我觉得汉德克那种一股脑儿的浑不吝的反叛精神，来得猛烈，对我特别有冲击。”
汉德克的先锋性影响了一代人
孟京辉坦言，《我爱XXX》这部戏直接受到了《骂观众》的影响，“最早版本里有一段我甚至是直接抄的，但也可以说是致敬，因为我们那个年代可以抄的东西太少了。”在孟京辉看来，如果当年哈罗德·品特(英国剧作家)没有得诺贝尔奖，他和汉德克对于当代戏剧的影响和地位其实是相近的。虽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汉德克在戏剧界的影响慢慢淡化了。
《骂观众》在当时的先锋性毋庸置疑，没有戏剧性的人物、事件和对话，只有四个无名无姓的说话者在没有布景和幕布的舞台上，近乎歇斯底里地“谩骂”观众，从头到尾演示着对传统戏剧的否定。
孟京辉几年前在纽约一个小剧场，恰恰就偶遇了这部作品。当时，28个来自戏剧学校的演员正在排演，他们不断用英语“你”来“你”去地指责观众，而台下观众本就寥寥，在演出过程中纷纷离去。
这场藐视台下观众的演出给孟京辉一种强烈的思想冲击，当演出结束观众一走而空，孟京辉却坐在席中与台上所有演员对峙，直至一名演员最后无奈表示，“你赢了。”这个有趣的经历给孟京辉非常强烈的影响，“我甚至想第二天再去一次，不知这种疯子观众要是多一点，彼得·汉德克先生是否会非常高兴?”
事实上，汉德克影响的不仅是孟京辉，而是和他同时代很多的中国文艺愤青。孙孟晋回忆，自己多年前见到彼得·汉德克时，记得他打扮得像约翰·列侬一样，而这些也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因为父亲早逝，汉德克与继父一同生活，幼年时继父经常殴打母亲给汉德克留下难以磨灭的人生印记，直接影响了他对人性残忍那部分的表达。
而在毛尖看来，汉德克的《左撇子女人》才是她最喜欢的作品，“我觉得汉德克在1976年之后就开始往后走了，不那么先锋了。他的作品里，开始有着一种奇异的现实主义。原来他用词语进行爆破的方式，他自己也感觉不够用了。但我觉得他最伟大的一点在于，他在每个时代都融入了最先锋的写作。”
“文艺圈子缺少对抗”
因为谈论汉德克，“反叛精神”成为昨天对谈的主要话题。孟京辉说：“我还是希望现在能再出现一个狂飙突进的文学年代。”而孙孟晋则直接补充，“我现在特别希望有70后、80后的作家和戏剧家能出来打倒孟京辉，可惜现在大家都特别温和，现在文艺界任何一个圈子，都太缺少对抗了。”
毛尖在一边笑着补充，“也有不和你们玩的年轻人，比如郭敬明。”孟京辉忙说，那也算是温和的。孙孟晋则说，他们这种不能算是对抗，“其实我觉得现在年轻作家之所以都和上一辈以一种温和的方式相处，可能因为他们过早进入了温室，比如都是从某某某作文大赛冒出来的。今天的年轻人，生存技巧可能更多地影响了人与人的关系。”
孟京辉对此笑言：“一般来说我在的场合，大家确实都比较给我面子，没有人来打倒我。但我确实觉得现在文艺批评里谩骂、攻击的东西远远不够，你看鲁迅那个年代，他们的批评都是非常狠的，该骂就骂。其实我觉得批判这件事情，其实没有恨，更多是因为爱，才会去批评。中国这么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可以更丰富些。”
而孙孟晋此时开始抓着孟京辉不放，“很多大师级的先锋导演，到了年老时都会对商业有所妥协，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孟京辉则用一堆复杂并且“没有想清楚”的逻辑回答，他坦言，因为很早开始受到西方思潮的冲击，那种精英意识对自己影响特别深刻，所以一直对所谓的大众流行文化保持着距离和怀疑。但另一方面，自己却又很希望有大众听我说话。“以前我排戏是爱排什么就排什么，管你看得懂看不懂，但到了2008年，我有了一个剧场、两拨演员。我觉得所谓的先锋思想是过眼烟云，所谓的商业挣钱，一样是过眼烟云。当你的身体是‘病’着的时候，你做不出积极的东西。所以在这个什么都有的时候，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感谢这个时代。但不管怎样，你要保持着怀疑，在怀疑物质的时候，更要怀疑精神、怀疑大众文化。”
讲座最后，一位听众要求三位嘉宾分别骂一下《小时代》、话剧和教育，引来现场观众一片期待。孟京辉用一堆自己标志性的孟氏语言率先开骂：“那些无聊透顶的商业剧，那些一无是处自命清高的实验剧，那些赚人眼泪不给人理想的侦探剧，那些所有的傻X的戏剧占据着傻X的戏剧人，让我们继续傻X下去。”
不过，孟京辉绕口令一般的开骂并没有让在场听众“过瘾”，甚至有观众直接站起来表示骂得不够彻底，孙孟晋此时接棒说：“其实《小时代》真不值得多骂，它完全放弃理想，追求物质，其实和我们这个时代有关，和我们对物质贪婪的追求有关。所以我要骂的是这个时代，虽然现在有很多年轻人非常崇拜郭敬明，但我觉得他们很可怜，他们有一天会成长、会觉醒。”
毛尖最后说：“是当下的教育把一代年轻人变成了《小时代》的粉丝，这个电影就是个淫荡的东西。但是现在的小孩子读书太累了，做完功课没有力气去看更深刻的东西。他们不见得觉得《小时代》好，但这就和小孩子吸安慰奶嘴一样。所以，教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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