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家和评论家贝涅·彼特(Benoit Peeters)在2010年出版了颇受好评的法语传记作品《德里达传》。该书自去年底译成英文出版后,在英文世界也非常引人注目。彼特把传记写作的过程比喻成一场“亲密而咄咄逼人的冒险”。他在《德里达传》(Derrida:ABiography)的介绍中写道:“所有传记都缺乏其最重要的读者——那个已然不在的人。如果有评价传记好坏的标准,那么这种标准是:你敢拿着你写的传记站在传主面前吗?”
雅克·德里达(JacquesDerrida)如果还活着,如今应该83岁高龄了,彼特敢拿着《德里达传》站在这位法国当代思想家和哲学家面前吗?彼特是第一个近距离接触法国文献机构和美国加州大学尔湾分校朗森图书馆所保存的德里达档案的人,这些档案包括传主的笔记、手稿、日记以及大量具有极高文学价值的信件。此外,彼特拜访了大约100位与德里达相关的亲戚朋友。
德里达本人对传记的看法也很有意思。在他看来,传统的哲学将传记排除在外,海德格尔就说过,亚里士多德的一生可以被简单表述为“他出生,他思考,他死亡”,此外种种,不过是轶闻。这与艾默生“没有历史,只有传记”的观点是截然不同的。德里达对传记的态度或许受到早期他个人和家庭的经历的影响,遗憾的是,在有关德里达的研究中,他的阿尔及利亚犹太人身份总是若隐若现,很多相关材料都消失了。著名评论家特里·伊格尔顿(TerryEagleton)在发表于《卫报》的书评中谈道:
由于阿尔及利亚政府企图在反犹太的热忱方面超越法国维希政权,德里达12岁时被公立学校开除。这种冷酷的拒绝对一个出生在非洲-阿拉伯地区的犹太小男孩的影响,并不仅仅在于使他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还孕育了伴随他一生的对于团体的厌恶感。他被一所犹太人学校接纳,但他讨厌被以犹太人的身份定义。身份和同质性都是他后来试图解构的。这段经历也给予他终身对团结理念的深刻怀疑。
有关德里达早期的档案长期以来隐匿于研究者视线外。彼特捕捉到了很多容易被忽略的信息。传记从德里达在阿尔及利亚的童年谈起;讲到他翻译尼采作品的往事;年轻的德里达喜欢萨特,但他也认为,相对黑格尔、胡塞尔和海德格尔,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在哲学上颇弱”;他于1956年离开巴黎去美国哈佛大学研究胡塞尔;他在哈佛期间购买了一台打字机,这是他第一次学习使用机器。根据彼特的记述,德里达去美国是为了免除兵役。他于1957年回到阿尔及利亚,在1957-1959年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期间,他给军队的孩子教书以代替兵役。
1960年,德里达被允许在巴黎索邦大学教学。因为没有教学大纲,德里达可以自由授课,于是他一直在讨论海德格尔的关于康德和形而上学的问题,以及讨论“什么是形而上学”。德里达支持同为法国阿尔及利亚人的加缪的荒诞主义写作,尽管他不赞同加缪的哲学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