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刀和花儿的代言人

 马少青

　　在第22届全国图书博览交易会上，由黄河出版集团宁夏人民出版社推出的一套“中华民族全书”格外引人瞩目。这套耗时三载的丛书，邀请了56个民族代表性文化名人出任学术委员，一族一卷，汇集而成。其中，担纲《中国保安族》一书编著的是集作家、民俗文化学者和书法家于一身的马少青。

　　40多年来，马少青一直作为本民族的代言人向世人娓娓讲述着保安族的文化家史。最初，马少青是以独具个性气质的文学创作为本民族发声的。上世纪80年代初，甘肃省积石山县大河家镇一个保安族业余作者犹如一匹黑马，闯进了甘肃文学界的视野，他就是马少青。其连续在省内一些刊物上发表的小说、散文，诸如后来收入《积石山的路》一书中的《保安腰刀和蛋皮核桃》、《艾布的房子》、《马六》、《关怀》等作品，在本民族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反响，并受到文学界的好评。这些作品真实地反映了底层民众的生活情态，以及一个独有的民族在特定历史时代中独特的文化景象。在其1985年的小说《保安腰刀和蛋皮核桃》中，作者试图以一个个体的行为，表述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1986年的小说《艾布的房子》获得了全国少数民族文学特别奖和首届敦煌文艺奖。这篇不足6000字的作品应该是作者出生地所在乡村的断代史，主人公艾布由暗转明的命运，折射出整个民族的一段遭际和一个国家的变迁。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机智地化用积石山的方言，是马少青小说和散文的一大特色。毫无疑问，作者的这一功底来自其深厚的民俗文化素养，以及他对本民族口语的理解。除小说、散文外，马少青还涉足戏剧创作，其中与人合作的西部音乐剧《花儿与少年》获文化部首届中国歌剧节优秀编剧奖。

　　在目前近万名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阵列中，马少青是第一位也是惟一的一位保安族作家。保安族是一个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的民族，在不识汉文字之前，保安族所有的文化信息只能“口口相传”。对于能熟稔地使用汉字表情达意的马少青来说，在拥有了这些文学成果之后，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为本民族做出了重大贡献——使一个民族口头文化有了文本。同时，他自己也拥有了一个十分光荣而重要的身份：保安族书面文学的奠基者。甘肃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名作家高平有诗云：“民族花园四季春，陇上保安独芳芬;书面文学自谁始，少青当是奠基人。”

　　如果说文学表达的只是马少青个人的生命体验，那么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层介入却是马少青对整个民族群体精神世界的关怀。做一个合格的本民族文化的代言人，是马少青从事文学创作和民俗文化研究的最终梦想。其实，从上世纪70年代担任民族文化宫讲解员开始，马少青就开始为本民族文化发言而准备了。粉碎“四人帮”后不久，国家民委在民族文化宫举办民族政策宣传展览，要求全国每个民族派一名讲解员，甘肃挑来挑去，保安族就推荐了马少青。向世界讲解本民族文化，除了深厚的民族文化情怀、过硬的口头表达能力之外，当然还需要丰富而权威的本民族文化知识。对此，马少青无疑有着充足的积累。面对络绎不绝的国内外听众，马少青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如数家珍地给人们讲述保安族的一切。两年的讲解员经历对于马少青来说，是一次表达，也是一次很好的充实和鞭策。他意识到，要对民族文化拥有权威的发言权，必须做一个知情人，真正从骨子里了解本民族文化，广泛采集大量翔实的第一手材料，并由此提炼出自己的真知灼见。因此，这次讲解员经历之后，他给自己确定了更高的事业目标。繁忙的工作之余，马少青像一只勤劳的蜜蜂，飞行在民族文化广阔无垠的花海之中。

　　多年下来，收获颇丰。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他先后出版了《积石山的路》(文学集)、《东乡族裕固族保安族民间故事集》(保安族民间故事集)、《中国少数民族风土游记》(保安族)、《保安族》、《保安族文化形态与古籍文存》、《甘肃民俗总览》(保安族)等40余种专著。而新近出版的《中国保安族》一书，则是保安民族文化的集大成者，可谓一部保安族文化的百科全书，倾注了马少青40多年的心血和汗水。

　　在民族文化学术研究方面，马少青不仅拥有丰富的资料，更有着自己独到而权威的学术见解和主张。比如他对“河州花儿”流派的认知。在学术界，习惯上把“花儿”分为许多流派，马少青不同意那种根据行政区划把“花儿”简单地分割开来研究的方法。他认为，“花儿”应该以不同的曲令名称来区别其不同的类型，而实践证明，马少青的“曲令分类法”是一种科学的分类法，而那种“习惯性”的地域分类法，则容易扯断“花儿”的文化根系和脉络，不利于“花儿”的保护、传播和研究。作为一个民俗文化学者，马少青是一个采集者，更是一个守护者。他明白，秉持理性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是自己必须始终遵循的原则。从个体的民俗文化活动到后来到甘肃省文化厅，统筹全省文化事业，他都恪守着这一原则。

　　马少青民俗文化研究成果的价值在于摸清了保安族的历史沿革、山川形胜、古籍遗存、风物民情、文化性格和文化形态，谱写了一个民族幽深而厚重的族谱，进而盘点了古老而年轻的保安族对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贡献。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血脉。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保安族和其他民族一样，既有全民族的共同性，又有自己民族的特殊性。而保持民族文化的个性，是一个民族存在和发展的根本所在。保安族是一个个性鲜明的民族，虽然是由当地的土族、撒拉族、藏族等民族与之交往、通婚中逐步演变而来，但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却仍保留着本民族的文化基因。保安族崇尚腰刀和“花儿”，而这两样重要的文化符号，正是保安族人民阳刚与阴柔双重文化性格的形象呈现。概而言之，就是崇德尚义、爱国爱家、阳光向上、自强不息。因此，马少青归根结底是腰刀和“花儿”的代言人，刚强、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