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乞力马扎罗,就想起它在夕阳照耀下的雪顶。
灼烈炽热的赤道阳光,在隐入黑暗之前,将她最为温柔动人的一瞥,投射给雄浑魁伟的雪山,给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披上了一层别具风韵的夕阳红,就像点燃了天上的圣火,让即将到来的黑夜留下了复活重生的梦想。
驾车往返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和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之间,中途必经乞力马扎罗雪山脚下。然而贵为非洲之冠的雪山,并不轻易摘下她神秘的面纱,露出她美丽的容颜。
在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黄昏,当我驾车从乞力马扎罗雪峰脚下经过时,在昏昏欲睡中的无意一瞥,却有幸目睹这座神秘山峰的神奇造化。那是毕生难忘的对心灵的冲击与震撼。
那一次,我们开着两辆丰田陆地巡洋舰,大清早从内罗毕狂奔而出。一路上穿过长满金合欢树的非洲丛林和草原,遇到过大群慢悠悠跨过公路的非洲单峰骆驼,追逐过谨慎小心一触即逃的野生驼鸟,还和手持长矛的赶着驴群的马赛人打招呼合影,在号称“非洲的苏黎世”的坦桑尼亚北部城市阿鲁沙吃过一个迟到的中午饭后,再次踏上旅途。那一晚,我们准备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莫西小镇留宿。
从阿鲁沙到莫西,大约80公里,是连续的下坡路,天近黄昏,路上的车并不多。跑了一天的路,真是有些困倦,目的地已经不远,人不由得有些放松,大脑有些麻木,车子只是机械地沿着公路向前开。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抹红光划过我的眼角,扭头望去,乞力马扎罗就在我们的侧面。
急忙大声叫停,开到公路边,好尽情地欣赏雪山的神奇。
身后的高坡,遮住了太阳投给大地的光芒,落日的余晖,好像只留给那高巅之上的雪顶,平素与蓝天相衬的白雪,此时已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说不出的美妙神秘。那一刻,我真的感觉雪山活了,就像一个傲然肃立的兵马俑,变成了羞答答的女子,正展示着她无穷的魅力。
然而夕阳拉不住时间的影子,大地还是走向了黑暗。雪山最美丽的一刻,也许正是那最短暂的瞬间。没多久,这位美女子再次拉起了她的面纱,遮掩了她的容颜。随着太阳渐渐坠入大地,一团团的云雾,从四面八方飘渺而至,笼罩在雪顶之上。据说,乞力马扎罗山还是一座活火山,从山顶锥形火山口不断冒出的气体,在寒冷的5892米高空,凝成雾气,长年为雪顶披上云裳雾衣。
在黑夜中赶路,无论车灯有多亮,也如同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摸黑赶到没有路灯的莫西小镇,镇上唯一的中餐馆熊猫餐馆的老板,介绍我们住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旅馆。高原的夜还是有些凉。躺在床上,好像能感觉到风就是从乞力马扎罗的雪顶吹过来一样,心中仍然在一遍遍回想雪山的神奇。
能不说雪山是自然的造化吗?这非洲的第一高峰,在赤道上的终年不化的雪顶。能不说雪山是人创造的神话吗?一代西方文豪海明威留下了《乞力马扎罗的雪》亦使雪山声名远播。然而,该走的都走了,该留下的都留下了。飘荡在雪顶上的云雾再多,也会露出雪山的真容。举起猎枪射杀动物的海明威走了,却留下了生与死的思考。曾经把雪山当礼物赠送的白人殖民者走了,留下了黑人守护者。
然而,人类社会活动的不断扩大与发展,却可能最终导致连雪顶也留不下。由于人类的不节制活动所导致的全球变暖,正在使乞力马扎罗的雪顶逐年萎缩,据说还有20年就要消失殆尽。那时,不但人类将要失去这一“赤道雪峰”的奇观,乞力马扎罗地区的生态环境也将受到彻底的破坏。
我不禁想,在人与自然的共存过程中,人类还能保留一些对自然的敬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