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影视资助的“王牌”会倒下吗?

　　编者按：长期以来，法国国家电影中心(CNC)通过支配自身税款收入对各类影视作品提供资助和扶持，对法国电影业的繁荣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但是，在今年10月下旬法国议会通过的财政法修正案中，包括CNC在内的多个可独立支配税款的公共机构被设置税款收入最高额度。这意味着，曾经被视为法国影视产业政策“王牌”的电影资助机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面对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法国政府确定了2012年削减财政赤字的预定目标。10月21日，由政府提交的财政法修正案被议会通过。修正案限定了某些部门2012年各种税款收入的最高额度，规定多出部分一律归入政府总预算。这一新的财政机制涉及包括国家电影中心(CNC)在内30多个可独立支配税款的公共机构，对于CNC来说，意味着它的税款收入由过去的上不封顶改为设限。然而，由于长期以来国家对CNC所征收的全部税款规定上不封顶，完全由该中心独立支配直接用于资助影视产业， 这种设定上限的做法可能会损害沿用了数十年的法国电影资助模式。因此，法国电影界对此修正案极为不满，质疑和谴责声不绝于耳。

　　修正案触痛CNC神经

　　众所周知，法国的影视资助政策由来已久，而这一政策的执行部门便是赫赫有名的CNC，它通过其掌管的影视基金完成对各类影视作品的资助和扶持。影视基金不是来自政府拨款，而是来源于影视产业自身，目前由电影门票附加税、录像带和DVD销售税、网络视频点播营业税和电视营业税4种税款构成。近年来，税收总额呈递增趋势，2010年为7.5亿欧元，CNC一直拥有对全部税款的独立支配权。它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对影视作品进行资助，即通常所说的自动性资助和选择性资助。

　　自动性资助是指制片人在电影发行后自动获得的资助。CNC把电影票税款单独分离出来，划入为制片人设立的自动资金账户，电影制片人在拍摄下一部电影或偿还债务时就可以直接使用该账户里的资金。这种资助方式构成了法国电影可持续的良性循环机制。

　　选择性资助实际上就是一种贷款机制，每年CNC在全国范围内接受500个候选剧本，由其下属的委员会审阅后从中挑出几十个，给予资金支持，获得资助的影片需用以后的票房收益偿还资助金。但如果影片失败，则无须偿还。这种资助大多针对处女作和艺术电影，目的是鼓励新人新作和促进电影的多样性。

　　从CNC的资助资金来源到资助方式，可以看出法国政府对电影产业的支持确有其独到之处， 不是简单的输血型扶持。其一，通过将上缴的影视税返还给纳税者进行影视作品的再制作，使影视业形成自身的造血功能并逐渐强大起来。其二，把视听类产业全部统筹在CNC的资助框架中，遵循行业互惠互利原则，使整个影视行业步入良性循环得以稳定发展，进而增强行业的抗风险能力。其三，选择性资助从根本上催生了法国电影的新生力量，同时也集中体现了对艺术电影的推崇和扶持，有效保护了法国民族电影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目前，法国约有70%的影片受益于CNC的资助，观众经常在法国电影的片头字幕上看到CNC资助字样。这种独特的电影资助机制经过长期的发展完善，已被视为法国影视产业政策的一张“王牌”，令许多国家羡慕不已并纷纷效仿。然而，修正案的出笼使这一引以为傲的电影资助机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触痛了CNC的“中枢神经”。法国电影界普遍认为，这不只是一个预算问题，而是涉及游戏规则的改变，继而会使法国电影资助体系的核心价值受到损害。

　　法国电影界激烈抗议

　　财政法修正案虽然涉及包括国家图书中心、国家能源管理机构、法国移民和融入办公室等30多个可独立支配税款的公共机构，但法国电影界对此反应最为强烈。

　　在修正案还未通过的10月18日，法国《世界报》发表了题为《法国电影面临危险》的署名文章，作者是两位曾担任过CNC负责人的大卫·柯斯磊和马克·泰西。文章措辞激烈，指责政府只考虑紧缩财政而不顾部门特性，采取一刀切的做法是错误的。规定CNC税收最高限额的议案，将危及该机构的发展前途，最终会伤害法国电影产业。作者呼吁电影界抵制这种会给法国电影的发展带来危险的企图。

　　文章还指出，规定这些税款收入不再全部用于投资电影作品是短视和不合理的，将会成为威胁法国电影资助政策的先例。首先，这将意味着今后财政法案可以随时调整资金限额，然而CNC收取这些税款并不是为了“捞钱”而是进行“再分配”，修正案改变了这种再分配的性质。其次，法国电影今后会遇到各种挑战，如电影院数字化改造的高成本、电影数字化保存和网络电视发展可能出现的各种新问题。因此，在竞争异常激烈的今天，不应削弱政府对影视产业的支持力度。最后，因为影视行业向CNC纳税是有明确交换预期的，它们认为这些款项应用于自身的发展。因此，克扣这些税款实际上对缴纳税款的影视行业不合理，可以说是一种变相掠夺，势必给影视产业带来重创。

　　10月21日，也就是修正案被通过的当天，600多位电影人在法国古城第戎参加第21届法国电影编剧、导演和制片人协会年会。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令与会人员感到焦虑和不安。原本是探讨欧洲电影的创新和电视迅猛发展对电影的影响等议题的会议，变成了对修正案提出抗议和发泄愤怒的场所。

　　参加第戎电影年会的代表对CNC税款收入新规定表示“完全不能接受”。他们认为，修正案违反了资助机制中税款自动用于纳税者的下部影视作品再创作的规则，从根本上破坏了资助模式。他们指出，近年来，CNC的预算逐年提高，估计2011年征收的税款与去年相比将增加1.7亿欧元。政府盯上了这笔财富，企图通过设立上限，不再让CNC独立征收和支配这项税款。一旦游戏规则被改变，那么划拨给国家财政的税款额度是由政府说了算的，CNC则陷入被动。而这些年来，正是由于CNC的资助机制遵循规则，运转良好，才有效地保证了法国影视产业的繁荣和发展，使其在世界影林独树一帜。因此，确保法国电影资助机制正常高效地发挥作用成为当前法国电影界的一项重要任务。

　　有代表进一步指出：“如此案得以施行，可能会使法国电影资助体系的根基受到动摇。电影中心将不再能履行这一重要使命。”因此，本届年会强烈呼吁政府撤回这一修正案。

　　寄望参议院的反对议案

　　面对当前修正案已被议会审议通过的不利形势，法国数家与影视有关的协会联合致信总理菲永。他们在信中写道：“电影界对这个修正案感到惊愕和沮丧”，并要求政府在参议院审议财政法案时必须对这一规定重新加以修改。

　　10月24日，法国总统萨科齐在总统府接见了电影界代表，听取他们对修正案的意见，表示政府会对修正案作适当的调整以确保电影资助政策不受影响。他认为，即便在经济危机下也要确保对文化的扶持。从技术层面上，在参议院研究这份有争议的议案时，政府将提交一份反对议案。其实，在议会投票通过这一修正案时，“左派”占多数的参议院就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

　　萨科齐总统亲自介入之后，政府召开内阁会议，提议把国家电影中心作为一个例外，取消其税款收入的封顶限制。如果参议院能够通过新的反对议案，CNC对税款的独立支配权力就有望得到确保，“王牌”政策自然也有可能继续延续下去。目前电影界寄希望于参议院的审议结果，峰回路转之日也就是沸沸扬扬的争论尘埃落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