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文物追讨：同样的难题　不同的“杀手锏”

　　编者按：4月，一对即将回归的兽首让中国人欣喜不已，一些人甚至认为海外文物回流的春天到了；5月，一只打破故宫玻璃的手又给那些以“保护不力”为借口拒绝归还文物者以新的口实。

　　从整体上看，流失文物追讨仍然是许多文明古国共同面对的难题。从一些国家追讨海外文物的做法中，我们或可得镜鉴一二。

　　专业“讨债”机构全球追踪

　　作为历史悠久的古国之一，埃及拥有无数珍贵文物，但由于殖民掠夺、战乱和走私等原因，大量文物流失海外。为追讨这些文化珍宝，埃及政府的执着可谓感天动地，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埃及文物部门加大追讨海外流失文物的力度，已陆续从英国、法国、瑞士、美国、西班牙、荷兰等国追回文物共计6000多件。为了让一段狮身人面像的胡须回家，埃及人甚至前赴后继地追讨了166年之久。

埃及文物部门从美国追讨回的约有3000年历史的古埃及彩棺

　　埃及政府成立了专业的“讨债”机构，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下属的文物归还管理局就是其中之一。该机构的日常工作是对全球约40家主要经营文物的网站进行追踪，一旦发现有埃及文物参与拍卖、展览等，便立即联系拥有该文物的机构或个人，要求其出示拥有该文物的合法文件。如果一旦确定某机构或个人非法拥有埃及流失文物，埃及将通过外交等途径向其所在国施压，要求归还该文物。若所在国拒绝合作，埃及将考虑终止与该国在文物发掘、展出等方面的一切交流活动。与此同时，埃及分布在世界各国的使领馆也是追查流失文物的前哨站，密切关注驻在国涉及埃及文物的拍卖和转让等活动。

　　2009年10月，时任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秘书长哈瓦斯宣布，如果法国卢浮宫不归还从埃及流出的5幅古壁画，埃及将中止与卢浮宫的一切合作，卢浮宫考古小组在开罗南部吉萨省萨卡拉地区进行的考古发掘工作也将不再被允许。这5件文物原本位于埃及南部卢克索著名的帝王谷内，是古埃及法老陵墓中用作装饰的壁画，距今约有3000年历史。上世纪80年代，这5幅壁画被盗，随后被卢浮宫购买。哈瓦斯称卢浮宫明知这些文物是偷盗品仍进行收购，是在帮助文物走私，理应归还。面对埃及方面强硬的立场和充分的理由，时任法国文化和通信部部长密特朗3天后便表示同意归还文物，恢复与埃及的合作关系。

　　首脑用“面子”换文物

　　追回流失文物是秘鲁政府外交工作的优先目标之一。秘鲁作为南美洲文明古国，近年来成功地从西班牙、英国、德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追索了一大批珍贵文物。2008年10月，秘鲁政府借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和王后索菲娅访问秘鲁之机向西班牙讨回了45件珍贵文物，其中包括几件有1800年历史的金器。

美国洛杉矶盖蒂博物馆归还希腊的公元前4世纪金质葬礼用花环

　　1911年，耶鲁大学学者海勒姆·宾厄姆从秘鲁印加古城马丘比丘带走5000余件文物用于研究，此后这批文物一直陈列在耶鲁大学博物馆。秘鲁政府向美国耶鲁大学索要印加文物的谈判持续几十年未能取得进展，期间还多次严辞拒绝美国提出的“赎买”要求，宁可暂时要不回也绝不“变相鼓励盗贼”。2008年，双方一度对簿公堂。最终，在两国总统以及众多耶鲁校友的调解之下，耶鲁大学承诺在2012年底归还所有文物。

　　埃塞俄比亚向意大利追讨阿克苏姆方尖碑的成功案例充满了戏剧性。早在1947年，意大利就向联合国承诺将归还二战期间劫掠的埃塞俄比亚文物，但几十年迟迟不见行动。2002年6月，时任埃塞俄比亚总理梅莱斯出席了在意大利罗马举行的世界粮食首脑会议。正当会议按照预定议程进行时，梅莱斯在发言中突然转换话题，猛烈抨击意大利政府，称其言而无信，当着各国领导人的面要求意大利归还属于埃塞俄比亚的方尖碑。梅莱斯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使埃塞俄比亚追索方尖碑的漫长历程出现转机。同年7月，时任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签署了归还阿克苏姆方尖碑的决定，客居他乡长达68年的方尖碑终于踏上回家的旅程。

　　外交谈判常年斡旋

　　2011年6月11日，韩国举行盛大仪式庆祝法国归还1866年流失法国的朝鲜王朝时代王宫图书馆外奎章阁图书。这次海外文物的归还成为业界津津乐道的案例，通过外交谈判达成的共识几经波折，打上了外交、政治目的的烙印。

　　1866年，法国以天主教遭迫害、法国神父被杀为由，派遣军舰攻打朝鲜，撤退时带走部分外奎章阁图书。1975年，居住在法国的韩国历史学家朴炳善在巴黎国立图书馆首次发现外奎章阁图书，将此事公之于众。1991年，首尔大学正式要求法国返还，由此开始了两国政府就外奎章阁图书“回家”进行的谈判。

韩国为庆祝外奎章阁图书“回家”举办国民欢迎大会

　　虽然韩国政府一直主张法国应顺应国际社会潮流、遵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相关公约，归还属于韩国的历史文物，但按照法国国内相关法律，外奎章阁图书是巴黎国立图书馆所珍藏的国有财产，双方谈判一直未见成效。1993年，时任法国总统密特朗访韩，将一本外奎章阁图书归还韩国，达成“租借”的共识。2009年11月二十国集团首尔峰会期间，两国就返还外奎章阁图书达成最终协议，商定以租借方式由韩国保管，每5年更新一次租借合同，实际上就是自动续约。

　　文物回到韩国后，法国政府和媒体不断强调“租借”，而韩国政府则大肆庆祝，一副迎接文物永久回归的架势。韩国时任总统李明博告诉民众：“我宣布，145年前遭掠夺的外奎章阁图书已经回家。”法国时任文化部长雅克·兰当表示，不怀疑图书将长期留在韩国。

　　依仗国际公约巧打官司

　　面对严峻的文物流失现象，国际社会制定了一些公约，给跨国文物追索提供了法律依据。比较重要的有1970年通过的《关于禁止和预防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以及1995年诞生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随着国际公约被越来越多的国家所接受，国际上兴起了向文物所在国法院起诉并要求有关机构或个人将被非法出口到该国的文物返还至来源国的诉讼浪潮。

　　2001年至2004年，英国伦敦巴拉卡特美术馆从法国、德国和瑞士收购了18座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的古代雕刻容器。伊朗政府表示，这批容器是从伊朗吉洛夫特小城的古代墓葬中非法盗掘并偷运到国外的。根据伊朗1979年颁布的一项关于保护未授权挖掘的法令，这批文物的所有权已归属伊朗政府，于是伊朗在伦敦法院起诉巴拉卡特美术馆，要求其返还该批文物。经过两轮审批，2007年底，伦敦法院承认了伊朗政府对这批文物享有所有权，判决巴拉卡特美术馆应将文物归还给伊朗。

　　借助国际组织杠杆力量

　　在流失文物追索方面，许多国际组织及机构不懈努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促进文化财产归还原属国或返还非法占有文化财产政府间委员会(以下简称“返还委员会”)就是其中的代表。在该机构的介入和帮助下，土耳其成功地向德国讨回了7000多件楔形文字泥板。

　　这些泥板于1906年发现于土耳其古赫梯人的首都汉梯沙，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1975年，土耳其政府向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提出，要求归还收藏于佩加蒙博物馆的7400件楔形文字泥板。经过漫长的12年谈判，一直没有结果。1987年，土耳其向返还委员会提交了一份申请，在委员会的促进下，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于当年归还了这些文物。

　　在返还委员会的帮助下寻回国宝的不止土耳其一例。在委员会的调解下，美国于1988年归还了泰国帕侬蓝寺塔殿正门门楣上的一座精美石雕。历经4年谈判，2010年，瑞士日内瓦穆勒博物馆同意将一副失窃多年的马孔德面具归还给坦桑尼亚。2011年5月，德国与土耳其就返还一尊狮身人面像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