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第三届中国电影编剧高峰论坛在浙江宁波举办,中国影视剧的原创问题成为话题焦点。同时,由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琼瑶诉于正案始末》一书首发,这场历时19个月,事关中国影视编剧的原创精神与文化品格的案件一直颇受业内外关注,该书的问世无疑提高了社会对中国影视编剧原创问题的关注度。
狭义地讲,原创指的是独立完成作品,不抄袭他人;广义来说,原创可以指深入生活、抓取第一手资料和灵感,也可以指回归真实的内心与人性、不无病呻吟,还可以指立足本土,开掘和发扬中国影视作品的艺术性和文化精神。专家呼吁,坚持原创对中国影视编剧和整个影视行业的发展来说至关重要。
生活才是真原创
近年来,IP概念大行其道。选择IP进行影视开发可以降低投资风险,又能保证相当数量的受众,获得经济效益。然而,这种思路更像是资本的逻辑,却未必是艺术的逻辑。著名作家巴金说,他主要的一位老师就是生活,这句话对影视编剧来说同样适用。相对于改编IP,在生活中发现真心、真情、真人性更具原创精神。
电视剧《焦裕禄》的编剧何香久回忆起当初创作该剧的历程,记忆犹新。剧本启动之时,有不少投资方找何香久沟通,希望作品中的焦裕禄,身边至少有3个女人,最好有来自城市的,也有来自农村的,她们为焦裕禄打得不可开交,让焦裕禄陷入选择困境。官场之上的焦裕禄应该有些阴谋诡计和政治手腕,这样剧本才能有“现代气息”。面对这样的要求,何香久每每扬长而去,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香久决定到焦裕禄工作的河南兰考走一走。他到达兰考时已经下午5点多,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谒焦陵。何香久惊奇地发现焦裕禄坟前摆放着新鲜果蔬,就问工作人员今天是否是特殊的日子才会如此。何香久得到的回答是:“这里每天都有老百姓来拜祭,表达他们对焦裕禄的尊敬和怀念。他们有高兴的事或委屈的事,都愿意来跟老书记念叨念叨。”这给何香久带来的触动难以用语言形容,“一个人去世半个世纪了,人们还这样怀念他,他已经成了当地百姓心目中的人格神。这样的人,一定值得写。”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何香久的足迹几乎走遍焦裕禄生活和工作的每一个地方,焦裕禄的形象也在不断走访中立体起来,30集电视剧《焦裕禄》所用的素材全部来自深入生活的第一手资料,这在当今的影视剧创作中很不寻常,播出后的好口碑自然也在意料之中。“生活高于一切模式和类型,生活才是真原创。”这是何香久的经验之谈。
电影应具有艺术性和精神力量
中国电影票房的逐年增长提振了行业信心,刺激着从业者追逐更大的经济效益。然而,在这样的热闹景象中,八一电影制片厂副厂长、曾获茅盾文学奖的知名作家柳建伟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说:“近年来,中国电影在文学性上几乎没有进步,更谈不上贡献。IP概念的过分炒作会导致中国电影内容上的空心化,‘互联网+电影+金融’很可能彻底毁掉中国电影。”
柳建伟说,电影问世100余年,不同国家、不同时期都搞过经典电影的评选、评奖,那些出类拔萃的作品无一不具有极强的文学性和艺术性。打造这样的影片需要编剧的原创力和文化积淀,自然比改编IP困难,但是两者对中国电影长足发展的意义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电影》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赵葆华说:“电影不仅是技术、娱乐,它在根本上是文化,中国电影的核心竞争力应该是原创的中国故事和高明的艺术表达。”赵葆华观察,当今中国电影界魔幻、玄幻题材影片多,现实题材的较少,国产电影悄然改变着观众的欣赏习惯,使他们越来越喜欢娱乐狂欢、兴奋刺激甚至重口味。“那么,谁来观照大家的灵魂?谁来安慰浮躁与不安?谁来擦拭良知上的灰尘?”赵葆华的追问值得行业思考,也正是因为这份心思,赵葆华创作了《因为谷桂花》,成为去年中国影坛的一部力作。
在车祸受害者谷桂花失忆的夏天,肇事者童月月和丈夫马建成却被当做英模人物供奉起来。这对年轻夫妇一天天被良知叩问——电影《因为谷桂花》遵循精神叙事,是关于灵魂自我救赎的故事。《因为谷桂花》在第20届美国塞多纳国际影展上荣获最高奖——最佳世界电影奖。这个奖项已经空缺多年,曾经授予过世界经典电影《入殓师》和《一次别离》。“专家认为《因为谷桂花》是为中国电影坚守尊严的作品。这说明,艺术与精神的力量能够获得世界电影同人的尊重。”赵葆华说。
原创力加速走出去
中国电影走出去一直是中国电影人的梦想,这个梦想正在照进现实。在很多人心目中,所谓走出去的最佳姿态就是获得奥斯卡奖。然而,与走出去相比,奥斯卡之梦做得没有那么顺利。上海戏剧学院教授、电影理论家厉震林提醒中国影人:与其“冲奥”,不如发扬中国文化和东方情怀。“历数奥斯卡获奖影片不难发现,奥斯卡奖是把电影当做艺术来评估的,获奖影片往往是先有口碑,后有票房,这些影片的目标受众是全人类。这样的文化高度不是抖个机灵、卖个情怀、玩儿个概念、刷刷明星脸就可以达到的。”厉震林表示,以饱满的原创力深挖本土文化资源,是推动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当务之急。
中山大学教授陈林侠说:“中国电影要走出去,必须首先要明白,中国电影在世界市场上的定位依然是艺术片、文艺片,而不是商业片,尤其不是商业大片。这是国外电影市场长期的消费习惯所决定的。”因此,陈林侠认为,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关键不是拼特效、拼投资,而是主打中国故事,“艺术片的成功历来源自竞争力的持久性和可持续性,因此,我们迫切需要的是一系列立得住、传得开的中国故事,这正是中国编剧发挥原创力的地方。”陈林侠说。
陈林侠为中国故事的创作提出了不少建议。比如故事切入点的选择不妨以小见大,《美丽人生》选择一个孩子的视角呈现集中营的人类悲剧,《一次别离》以离婚事件展示宗教与世俗的较量,都是成功的事例。“影片是建构出来的、封闭的、具有逻辑性的故事空间,把隐藏在事件背后的逻辑梳理清楚,会让外国观众更容易理解,其间包含的文化内涵也更容易被接受。这是中国影视编剧应该发力的地方。”陈林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