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对外文化交流机构近期的调整变化

 　　法国总统萨科奇上任已经一年半，他在去年竞选期间所做的种种承诺也开始一一兑现，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在政府部门和部分公共机构中进行改革，即实施公共政策全面修订计划。该计划涉及到所有政府部门，文化部和外交部自然也不例外，而对于这两个部门的改革必然导致法国负责对外文化交流机构的调整变化。

　　法国奉行国家主导文化建设和对外文化交流的方针，是国家管文化模式的范例。在这种由政府直接推动文化发展的模式下，法国在促进国内文化事业繁荣发展的同时，也十分重视法国文化在国外的传播，很早就有相当完备的专门负责对外文化交流的机构。了解这些机构的设置及其职能调整变化和发生变化的原因，不仅可以让我们在与法方打交道中避免盲目，提高效率，也会对进一步完善我国对外文化交流与合作的管理体制提供借鉴。

　　一、法国对外文化交流机构的原有设置

　　法国专门负责对外文化交流的机构承担着在国际范围内传播法国文化并与他国进行文化交流与合作的责任。从设置和隶属关系上看，这些机构大多数都直接从属于法国外交部。下面先来介绍一下萨科奇担任总统之前法国主要的对外文化交流机构，这些机构分为决策机构和执行落实机构。

　　对外文化交流决策机构：

　　1、法国外交部国际合作与发展总司。外交部的司局级单位中，国际合作与发展总司是一个很大的业务部门，是政府对外文化工作的领导机构。其主要职责是：执行国家对外文化政策和方针，指导对外文化交流工作，管理和使用对外文化交流经费，代表国家与他国签署文化合作协定和文化交流执行计划，督促落实与外国的文化交流项目等。这里所说的文化是大文化的概念，文化、艺术、教育、科技、社科、视听等领域都包括在内。总司下属四个专业司，其具体职能如下：

　　文化合作与法语司。主要任务是促进法国文化在世界上的传播，开展对外文化交流与合作，推广法语，维护法语的国际地位。下设文化合作处和法语合作处。法国驻外使馆文化处和法国文化中心的事务就归这个司领导。

　　科学合作、大学与研究司。主管与外国科研机构和大学研究机构的合作，法国大学和外国大学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下设大学合作和职业培训、科研合作、考古和社会科研三个处。

　　视听与通讯技术司。主要负责电影、电视、广播等领域的对外交流与合作，与外国视听主管机构进行合作。下设广播电视与记者处和电影与通讯技术合作处。

　　发展与技术合作司。负责制定与外国的技术交流与合作计划，促进法国与外国的技术合作，推广法国科技成果，对外提供科技援助等。下设经济研究与援助、经济发展与环境、技术合作、社会发展与教育合作等四个处。

　　2、文化部国际事务司。2004年以前，文化部部长办公厅下设行政总督察署、国际事务司、新闻通讯司三个机构。国际事务司负责与外国的文化交流与合作，但其主要任务是在法国境内组织协调大型国际文化活动；管理国际文化宣传设施，如“世界文化之家”、“拉美文化之家”等；向国外派遣文化艺术专家等。国际事务司下设多边交流、双边交流、视听技术与文化产业以及展望研究四个处。2004年8月14日，法国总理颁布政令，文化部设立国际事务和发展司，下设艺术教育培训、研究展望统计和文化捐助事务等七个处，以前的国际事务司并入该司，并进一步明确了四项职能：接待和培训外国艺术家和文化专业人员；鼓励和支持法国文化产业发展；促进欧盟国家间的文化合作；促进外国文化在法国的传播。

　　对外文化交流执行落实机构

　　1、外交部艺术行动委员会。1918年，当时的公共教育部美术司组建了艺术行动研究处，其职能是在世界上推广法国艺术新作，参与者有艺术家、收藏家和政界人士等。该机构与当时的外交部法国作品国外服务处关系密切。后来，外交部和公共教育部觉得这个机构行政色彩过重，把它变为社团会更有利于其开展工作，因此在1922年，法国艺术传播和交流协会诞生了，并于1923年在内政部备案为公共服务性质协会，接受外交部和公共教育部双重领导。后来公共教育部撤并，这个机构从此接受外交部领导，并于1934年改名为艺术行动委员会。艺术行动委员会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法国外交部下属的负责具体执行对外文化交流与合作任务的机构。其主要任务是：向世界传播法国文化，实施法国在外国的文化交流项目。例如，当法国与其他国家签署文化交流执行计划后，该计划中需在对方国家执行的项目就由艺术行动委员会来负责。该委员会有较大的自主权，可以在政府签署的协议框架内，自主决定对外文化交流项目的具体内容以及资助金额。该委员会运行经费的80%由外交部直接拨款，剩余部分来自企业赞助等。另外，受法国外交部委托，该委员会还负责组织每年一次的驻外使馆文化参赞、文化专员和文化中心主任会议。

　　2、遍布世界的文化传播网络。法国对外文化传播网络主要由驻外使馆文化处、法国文化中心、法语联盟、社科研究机构和法国学校等机构组成。法语联盟成立于1883年，专门负责在世界上进行法语教学与推广，是一家专业的语言培训机构，具有半官方的性质，接受法国外交部、教育部和文化部的巨额资助。法国在国外一共有30多个社科研究机构，大都由外交部提供经费，由外交部、教育部和国家科研中心共同管理，专业领域包括考古、历史、语言、民族、民俗和现代社会政治、经济或文化研究。法国学校是法国政府专门为驻外人员子女在驻在国开办的，教材和教学进度均与法国国内同步，所发文凭也跟法国本土一致，并招收当地一些上层社会人士的子女。这个由多个机构组成的传播网络覆盖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把法兰西文化的触角伸向各地。

　　二、法国对外文化交流机构的职能调整

　　法国对外文化交流机构的职能调整并非仅仅始于萨科奇上台，这一调整的趋势实际上从2000年以后就开始显现出来，比较明显的变化则出现在中法互办文化年期间。甚至连法国文化部的官员也不否认这一点，并认为这是一种大势所趋。萨科奇所做的实际上是顺应了这一潮流并把它推上快车道。

　　首先，文化部在对外文化交流中的地位得到了显著加强。萨科奇当年在涉及文化政策的竞选讲话中提到，“(法国)国内文化事务由文化部管理，对外文化传播任务却由外交部负责，这种体制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法国文化部在对外文化交流中承担更多的责任，而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

　　法国对外文化交流的主导权和执行权一直垄断在外交部，因而我们在以前的工作中在官方的层面几乎都是与外交部国际合作和发展总司打交道，很少会接触到法国文化部人士，但是最近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法国文化部全程参与了中法文化年的工作，不但在法国举办的中国文化年里有其活跃的身影，就连在中国举办的法国文化年中也有它积极的参与。中法之间第一个文化合作协定年度执行计划由法国文化部代表政府签署，该计划中项目的落实工作，法国文化部也是首当其冲。而就商签下一个年度执行计划与我们进行接触的仍然是文化部的官员居多。

　　第二，艺术行动委员会酝酿改制，与外交部拉开距离。2000年，艺术行动委员会与法国非洲艺术创作协会合并，2006年，法国思想传播协会也加入进来，2006年底，艺术行动委员会改名为法国文化推广署，在不远的将来，文化推广署的法律地位将会变为“具有工商业性质的公立机构”。到那时，该机构的经费可能就要自己筹措相当一部分，但是目前其经费来源仍然由政府保证，只是构成稍有不同。2007年，法国文化推广署经费预算达到两千七百万欧元，外交部提供的资金占75%，来自文化部的资金则从无到有，占了8.2%。

　　现在法国文化推广署明显标示其身份：外交部和文化部国际文化交流工作的委托执行人。其职能则被表述为三个重点：1、推动法国文化创新成果走向世界，这包括视觉艺术、表演艺术、建筑艺术、图书出版、电影产业和智力资源等。2、促进法国与世界文化的对话。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推动世界文化多样性发展，与各国尤其是非洲和加勒比国家发展平衡可持续的文化关系。3、发展专业合作伙伴，构建网络。致力于与各级文化机构开展合作，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法国还是外国、双边或多边、欧洲或非欧洲、法语或其他语言的文化机构，并且愿意和艺术家个人开展合作。

　　改制后的法国文化推广署，开展工作将会更加灵活，可以从事工商企业才能进行的生产和销售等经营活动，但是其经费来源也将主要依赖这些活动，其机构和运作也必须参照工商企业。这一改变除了能为政府节约开支以外，如果运作得好，可以更加有效地在国际上传播法国文化。

　　第三，法国外交部国际合作与发展总司的职能相应调整，机构简化，但仍保有较大的对外文化交流决策和指导能力。该总司的四个业务司减为三个，分别是文化合作和法语司、科技和大学合作事务司和对外音像司，以前的发展与技术合作司撤销，其职能并入科技和大学合作事务司。

　　虽然法国对外文化交流事务的决策和指导权有向文化部转移的趋势，但是因为法国外交部掌握各驻外使馆文化处的人事权和业务指导权，所以它在法国的对外文化交流事务中仍然会发挥重要的作用。要知道，目前法国在世界上158个国家或地区设有使馆，这其中只有4个没有文化处。而法国外交部还继续资助世界上144个法国文化中心和283个法语联盟。尽管前一段时间出现了关于法国撤消在一些国家文化中心的报道，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力量收缩是为了更好地爆发，法国决不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构建的文化传播阵地。

　　三、法国对外文化交流机构职能调整体现了公共政策修订计划的目标

　　萨科奇上任时，法国的财政状况并不好。根据2008年法国财政预算案，法国政府财政赤字会达到417亿欧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4%，比2007年减少0.1个百分点。虽然如此，但是为了刺激经济发展，萨科奇还是实行了多项减税措施，这在短时间内会减少政府收入，加重财政负担，可以预见的是，法国未来几年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会不降反升，2010年甚至有可能突破3%。欧盟于1997年通过《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欧元区成员国的财政赤字不得超过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3%。欧元区13个成员国2007年4月份进一步承诺，到2010年实现财政收支平衡，消灭财政赤字。法国的这个承诺现在几乎已成为不可能的任务，萨科奇自己公开表示希望欧元区其他国家能够容许法国将这一期限推迟两年。

　　为了努力削减财政赤字，减轻政府负担，萨科奇在国内抛出公共政策全面修订计划，精简政府机构，裁减冗员，减少支出，提高效率。法国具有中央集权的行政传统，政府设有文化部，国家对文化事务的介入直接而广泛，国家的触角几乎伸展到文化的方方面面，对外文化交流无疑也大部分处于政府的直接或间接指导之下，这有利于发挥国家意志，引导文化发展，惠及广大民众，但是长期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弊端，改革正当其时。

　　公共政策全面修订开展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法国文化推广署几乎脱离外交部怀抱。外交部国际合作和发展总司机构也进一步精简，文化部国际事务和发展总司也可能降格再次直属部长办公厅，一系列动作预示着主管对外文化交流的机构将更加集中紧凑。精简机构，不代表法国人对传播法国文化不重视，而恰恰相反，面对美国文化的冲击，法国人对于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建设有了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文化部掌握和支配法国文化资源，对外传播法国文化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因此，随着公共政策全面修订计划的逐步深入，可以预见，法国文化部将在对外文化交流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200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