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才子佳人,一桌二椅,陈词滥调,这或许是戏曲给很多观众的刻板印象;但如果舞台上,用小和尚和风尘女的爱情探讨人的纠结与欲望,用黑白剑客的斗争展现人性挣扎,演员身影在池水与天幕间交织,观众可以起身跟学基本身段,你会不会改变对戏曲的看法?
历时50多天的第二届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日前在北京繁星戏剧村闭幕。京剧、昆曲、秦腔、豫剧、河北梆子等多剧种及混合形式的12个剧目,通过小剧场这种形式,吸引着更多年轻观众走近戏曲这一传统艺术。
主题创新:跳出“善恶评判” 深入“人性”“灵魂”
10年前,国家话剧院副院长王晓鹰曾说,中国的传统戏曲受儒家实践理性和实用主义影响,不管是讲帝王将相还是才子佳人,传递的都是社会伦理道德的善恶评判;而西方戏剧则重于自我救赎的思考,因此有着对灵魂更深刻的关注甚至拷问。
而此次的艺术节上,部分剧目则跳出这一窠臼,将关注点伸向了人性和灵魂。
根据敦煌壁画故事改编的京昆剧《荼蘼花开》只有两个人物,全场只是小和尚和风尘女子两个人的“博弈”:为情所动破戒后,是选择儿女情长还是回归佛法无边?突遇的世俗之情能否战胜长久的信仰浸润?
“本剧以喜剧形式,涵藏悲剧意蕴,探讨现代人在理想与现实中的困难选择。”该剧导演、主演常秋月说。
有趣的是,脱胎于明代剧作家徐渭剧作的昆曲《四声猿·翠乡梦》与《荼蘼花开》故事极为相似,也都用梦境作结,但人物关系作了一次反转。编剧张静说,“剧作着力于探讨人与欲望之间的关系,用看似荒诞的故事,揭示‘心”即理的哲理。”
京剧《馒头山》改编自台湾剧作家纪蔚然独幕话剧《死角》,剧中行走江湖的白衣剑客意欲登临馒头山上的寺庙出家,却被神秘的黑衣人阻拦,盼望皈依佛祖可又心生波澜。导演徐春兰说,该剧着重表现人生、人性和自我内心善与恶的纠结、斗争与毁灭。
上海市文广局艺术处调研员方家骏指出,小剧场戏曲可以把大故事集中到小剖面,聚焦到一两个人物身上,挖掘更深层面的心理活动,更贴近现代人的视角。
而在中国评剧院编剧冯静看来,剧场空间的从大到小,也拉近了演出和观众的心理距离。“小剧场提供了一个机会,把人们不以为意的老戏拿来重新包装、打磨,赋予情感,和当今人们的感情接通起来。”
舞台创新:剧种融合 重视舞美 改变观演关系
自1982年林兆华导演的话剧《绝对信号》起,中国大陆开始将西方的小剧场概念引入戏剧,而1999年前后《马前泼水》的问世则标志着小剧场戏曲的滥觞,后来又出现了《玉簪记》《浮生六记》《碾玉观音》等代表作,如今越来越多的创作者借助小剧场创新戏曲艺术。
本届艺术节中,《荼蘼花开》《馒头山》尝试将京剧和昆曲融合;《三岔口2015》融入话剧、河南曲剧、吉剧、武术、现代舞元素,演员跳进跳出的表演,台上台下的互动交流,使观演关系产生变化。
戏曲儿童剧《玩具星球奇遇记》采用儿歌化的台词风格,融入卡通化的生旦净丑,建构出一个玩具时空;小剧场的表演区与观众区相连,孩子们可以近距离地看剧中人物挥刀舞枪,甚至可以起身跟着学习京剧中的基本身段……
《馒头山》中,主人公一黑一白两套服装,皎洁的月光和斑驳的树影,制造出对比,烘托了人性中善与恶的较量,营造出别样的禅意。
同样着重在舞美上花了心思的还有《四声猿·翠乡梦》:台前有一汪池水,演员的身影在水面与幕布上交织。“我们在作品中试图探索戏曲到底需不需要舞美,如何与舞美结合,如何在当代剧场里呈现昆曲。”编剧张静说。
“小剧场最原始的动力、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创新,就应该做最前沿的东西。”本届艺术节艺术总监、京剧表演艺术家周龙认为,实验性、先锋性是小剧场的核心特质,能给戏曲发展提供更多的探索空间。
道阻且长:创新仍是前行动力
北京小剧场戏曲艺术节已经走过两个年头,参演剧目的水准得到了认可,但是专家认为,小剧场戏曲的探索仍然刚刚起步,小剧场戏曲的前行动力,仍然在于利用小剧场的特点,进行创新。
北京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杨乾武指出,戏曲是注重传统、注重程式的艺术,改变起来较为困难。“有的剧目在表现形式、整体结构上创新了,但是把传统戏的内涵抽空了,传统的生活方式、人生经验、伦理道德都没有了,这是不行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陶庆梅认为,小剧场戏曲走向成熟所需的时间要比小剧场话剧更长,“前几年市场可能不那么好,我们要耐得住寂寞。”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指出:“大剧场表演与观众之间有相当的距离,表演要求夸张,动作幅度较大。到了小剧场,就要把表演收拢,变成非常细腻的心理和细节的刻画。”
“小剧场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它的特质、它独立的美学,能让年轻人产生共鸣,能激发创作者的热情,让他们自由发挥、探索、创新。”本届艺术节秘书长樊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