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几个月前《人民文学》等刊物开设“非虚构”栏目倡导作家走向民间、走向生活后,“非虚构”写作成为了眼下文学界的一个焦点。有人提出“文学虚构”不再具有合法性,也有人呼吁“非虚构”写作理应成为当下文学的重要形式。然而,何谓“非虚构”?“非虚构”到底在什么意义上值得推崇?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笔者认为,评论家、作家对“非虚构”写作的推崇,更多地源于人们对文学反映现实的状况不满,而不应简单视作对文学虚构的彻底否定。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的文学写作开始注重文学的形式、技巧与叙述方式,注重个人内心世界的探索与主观情绪的捕捉,这对校正以往文学倾向的偏差具有历史意义。但是另一方面,文学“向内转”之后,一定程度又导致了忽略了文学的社会性与当代性。另一个反差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社会急剧发展,现实无比丰富,文学在思想文化界却似乎越来越不重要,甚至落在了普通社会民众的后面。还有一部分作家借助二手资料,看电视、上网、读报纸来写作,没有充足的生活准备,因此,呼吁对现实世界的行动与认识意愿,也就是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的另一种表述,无疑是必要和正确的。
“当下的中国文学没有明确的方向,更多的文学在误打误撞,跟着感觉找出路。”文学正在遭受诸如此类的批评。因此有批评家疾呼:孤芳自赏的文学可以存在,“小众文学”也自有其价值。但是,在社会发生巨大转型的时代,我们有义务和责任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及命运。而现在,“非虚构”正是出于对这一文学状况的反思,是重建文学与世界关系的一种尝试。
从文学与生活的关系来看,标举“非虚构”是有积极作用的。然而,我们不能忘记“虚构”是文学的生命,毕竟文学是一种艺术提炼、艺术化的表达。不能单纯强调“写实”“复制”“快照”。离开了虚构,离开了艺术想象,作家的个体经验,作家主体的能动性更无从谈起,艺术手法丰富多样也将大受损伤。“非虚构”可以提醒文学面向现实,却不可能也不应当是今后文学发展的唯一方向。实际上,包括《人民文学》主编李敬泽也解释并非只搞“非虚构”,该刊物发表的“非虚构”作品也不乏作家个人的亲身体验的表达及艺术叙述手法的探索。如萧相风的《词典:南方工业生活》以词典词条的这种新颖笔法向我们展示了打工生活的辛酸,这些鲜活的生命体验非外人所能道出。而从文学发展史来看,写实和浪漫一直并行不悖。否则,简单地将文学等同复制现实,“飞流直下三千尺”这种作品的气魄和魅力,我们将无法领略和理解。
尽管笔者反对“文学虚构不具有合法性”的提法,但是,笔者承认中国文论历来注重“兴观群怨”社会教化功用的传统。何况,富有活力的现实,更是文学得以存在延续的根本生命脉络。虚构还是非虚构,都归属于文学表达方式的不同探求,无论如何,这一切,使我们感受到文学依然与我们的生活,与国家、民族的未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