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明星收入向来属于个人隐私,然而近期法国《世界报》刊登的一篇批评本国电影演员酬金过高的文章使这个私密话题公开化。由于作者称“法国电影演员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演员”,并将矛头直指政府实施的电影资助政策,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业界人士纷纷借助媒体发表见解,为电影资助政策辩护。法国文化部长亦作出公开回应,坚决捍卫法国独特的电影发展模式。甚至议会也举行圆桌会议,专门讨论电影“财政”问题。
释疑一:政策由来
法国是电影艺术的发源地,一度引领世界电影的发展潮流。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美国电影对法国乃至欧洲的大举入侵,使得法国电影的发展受到巨大冲击。为此法国采取了对美电影实行配额限制,对本国电影制作进行补贴等抵制措施。1948年,法国成立特别基金用来扶持电影产业的发展,这一措施后来演变成电影资助法案,其特点就是政府规定从每张电影票中征收一定比例的附加税,将所得税款全部纳入电影资助基金,直接用于电影制作。1986年更名为影视资助基金,沿用至今。多年来法国电影产业之所以能够持续稳步发展,并在全球化浪潮中成为与好莱坞抗衡的主要力量,即便在当前严重的欧债务危机下,仍能取得骄人业绩,主要得益于本国日臻完善的影视资助机制。
释疑二:基金来源
法国电影资助政策的执行部门是隶属于文化部的CNC(国家电影中心),它通过所掌管的影视基金对电影产业的各个环节给以资助和扶持。法国约有70%的影片受益于CNC的资助,所以我们经常在法国电影的片头字幕上看到“CNC资助”字样,这种独特的资助体系为电影打上了“法国制造”标签。
影视基金不是来自政府拨款,而是来源于影视产业自身,通过国家电影中心的重新调配依旧回流到市场。在影视资助基金设立之初,基金来源主要依赖从每张电影门票提取约11%的特别附加税,而随着电视业和新媒体的不断发展和繁荣,由原本单一的税源扩展至录像带和DVD销售税、网络视频点播营业税和电视营业税等多种税源。近年来,由于电视台和电视频道的增多,电视营业税在基金总额中所占比例越来越大,目前已达到77%,成为基金的主要来源。随着法国影视传媒业自身的壮大,2012年国家电影中心掌管的影视资助基金总额由2005年的4.9096亿欧元增加到7亿欧元。
释疑三:如何运作
国家电影中心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将资金返回给影视产业,即自动性资助和选择性资助,这两种方式既尊重市场规律又体现艺术至上原则。
自动性资助是将某位制片人在电影放映所得的门票附加税和卖出的电视播映权、录像带及DVD版权的税款按照一定比例自动划入由国家电影中心为其设立的个人资金账户,当电影制片人在拍摄下一部电影或偿还债务时就可以申请直接使用该账户里的资金,其数额完全取决于电影本身所产生的市场效益。按照有关规定,这些资助金必须在5年内使用,不用则视为自动放弃。这种遵循市场规律的资助方式构成了法国电影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机制。
国家电影中心不仅通过自动性资助支持有商业价值的影片,更重要的是通过选择性资助支持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选择性资助大多针对处女作和艺术电影,目的是鼓励新人新作和促进电影艺术的多样性,特别是通过扶持有潜质的艺术创作来培育电影市场,这种资助实际上就是一种类似银行贷款机制。按照贷款原则,对一部作品的资助不得超过总成本的50%。每年由国家电影中心在全国范围内接受500多个候选剧本,由其下属的8个委员会审阅后从中挑出几十个,给予资金支持。获得资助的影片需用票房收益偿还资助金。但如果影片上座率不高,票房收益甚微,制片人无须偿还。选择性资助更多体现了艺术至高无尚原则,市场效益则退居次要地位。
释疑四:有何功效
从国家电影中心的资助资金来源到资助方式,可以看出法国政府对电影产业的支持确有其独到之处。这种影视资助机制不是简单的输血型扶持,而是促使电影产业能够自身具备造血功能。通过将上缴的影视税返还给制片人的下一部作品,可激励制片人生产制作更多的优秀作品,争取更多的票房,为今后发展积蓄资金,由此产生滚雪球效应。这实际上是从制片、发行和放映三个环节帮助制片人完成自身造血过程。
把电影、电视、录像、网络视频点播四种行业全部纳入国家电影中心统筹范围,这种影视联盟形式的组合,体现行业互惠互利原则,构成了法国电影的独特生存环境,使整个影视业增强了抗风险能力。
这种资助机制有助于培育新人、鼓励创新,支持有才华的青年导演推出艺术处女作,从根本上催生了法国电影的新生力量。而新人辈出正是法国电影能够始终保持旺盛创造力的重要原因。而择优资助更集中体现了对“艺术电影”的推崇和扶持,使其有了充分的自信和生存基础,寸步不离电影的艺术本质,从而有效地保护了法国民族电影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征收电影票特别附加税也包括在法国所有院线的放映外国影片,其税款全部纳入电影资助基金账户,直接用于扶持法国本土电影。法国是一个接纳外国影片最多的国家之一,外国电影在法国市场占60-70%份额是一种常态。但这些外来影片尤其是美国大片在法国创造票房收益的同时,也为法国本土电影的发展积累了资本。无论是60年前轰动法国的《乱世佳人》,还是近些年占据法国年度票房之首的《海底总动员》、《阿凡达》、《泰坦尼克号》等美国大片在法国票房收入的11%毫无例外地被划进了法国国家电影中心用于支持本土影视产业的资助基金账户。如当年美国影片《泰坦尼克号》在法国票房收入达两亿欧元,所上缴国家电影中心的电影票特别税1200万欧元,至少够拍5部法国本土电影。
近年来,随着电影产业本身的不断发展变化,法国影视资助政策虽然有所调整和补充,但它的基本理念没有改变,即从影视产业链的下游(播放环节)提取税款,投资于产业链的上游(生产和发行环节)。这种独特的电影产业造血机制使得法国电影产业能够从容应对各种挑战,常胜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