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化资源活起来

　　5月11日，第十三届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隆重开幕，位于第一展馆的一处展区格外与众不同：390平米的场地宽敞大气，深红色的柱廊古朴典雅，而顶部排鳞次栉比的饰物，则取形于中国传统建筑中的斗拱结构，彰显深厚的文化底蕴——这就是2017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成果展的现场。

　　该展由文化部产业司主办，中外文化交流中心、中国文物交流中心承办，集合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四川博物院等30家国家级、地方级文化文物单位参展，旨在展示中国文化创意产业的最新发展态势，响应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让传统文化资源活起来”的指示精神。它既是各文化单位自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5月发布《关于推动文化文物单位创意产品开发的若干意见》以来最新工作成果的汇报，也是推动我国文创成果走出去、为海外中国文化中心举办文创产品展而进行的一次国内预热和反响试水。

　　该展览综合利用实物展示、人员讲解、视频播放、观众体验等方式，突出了“文创产品让文化资源活起来”的核心理念，吸引了大批观众驻足参观。

展区外观

　　创意令文化文物走进生活

　　文创事业是文博系统与文化产业的融合嫁接，两者相得益彰、彼此成就。

　　首先，文化消费品因承载了文化符号而增添了文化内涵，从而使商业价值得以提升。例如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在本次展览上展出的一套瓷杯，因贴花图案是中国美院院长许江的东方葵画作，市场估价较普通瓷具就有了指数型的增长;同样，该单位展出的两件茶具工艺大师的作品，因高度还原了清代紫砂秘籍《七十三壶图》中图释讲解的一款茶壶，而更为价值连城。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七十三壶图》主题茶壶

　　但是，当代中国急需探索传统文化继承路径，“创造性继承”“创新性发展”的引导方针已逐渐形成共识，在此背景与语境下，产业对于文化的意义理应在“文创”的概念中予以突出，即——消费品为文化的传播提供了载体。相较之下，文创的初衷更多的不在于让高端的工艺品因被赋予文化附加值而变得更为高端，乃至价签令人却步，而在于着眼广大普通消费人群，让文化文物贴近生活、更接地气。展览期间，中外文化交流中心主任于芃做出如下高度概括：文创产品=文化符号+实用性，这恰恰抓住了文创的精髓。

　　传承传统文化绝不是对着博物馆里冰冷的陈物进行集体膜拜，赋予传统以新的现实意义才是传承的根本动力源泉，而让文化符号具有使用价值就是最有效的策略之一。首都博物馆展出的珐琅彩紫地富贵瓶主题系列文创品就是典型例子：一整套餐垫、桌垫、锅垫、杯垫均印有乾隆时期“珐琅彩紫地富贵瓶”上的莲花纹、卷草纹、蝙蝠纹，风格华丽繁缛，既实用，又能带来审美享受;而一度是帝王御用的纹饰，如今却见于寻常百姓家的餐桌，这具有更为深远的象征意义——文物不应只是高高在上、曲高和寡的，而可以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

（首都博物馆）珐琅彩紫地富贵瓶主题系列文创品

　　突出实用性的文创展品不胜枚举。四川省博物院展出的一套茶具因饰有馆藏文物东汉击鼓说唱佣的复制品塑像，而显得古韵十足，夸张诙谐的人佣造型增添了几分灵动活泼。值得一提的是，这套茶具早已走出了大师作坊，拥有了完备的生产线，价格也是中等消费者欣然接受的。试想沏茶之时，将“文物”把玩掌间，香茗是否仿佛更为馥郁了呢?

（四川博物院）东汉说唱佣主题茶具

　　江西中华传媒艺术品有限公司展出的海昏侯系列瑞兽呈祥U盘，则取形于南昌海昏侯出土的一件神兽玉雕，蕴含祥瑞、勇猛的寓意，为数码生活平添时尚美意。当然，本次展览也少不了备受好评的文创产品领军者故宫博物院：如清代皇帝服饰系列挂绳，运用了故宫博物院藏帝后朝服、吉服和礼服上的吉祥图案元素，挂绳以深蓝为底色，分布着“团寿”“蝙蝠”图案，消费者可于胸前颈间感知宫廷文化和其背后的吉祥寓意。

（故宫博物院）清代皇帝服饰系列挂绳

　　习近平总书记说：“要系统梳理传统文化资源，让收藏在禁宫里的文物、陈列在广袤大帝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这些文创产品恰恰体现了这句话的精髓，让传统文化与文物资源“潜”入大众的日常生活，以达到“润物细无声”的绵长而有力的效果：始于近身，重在入心，终于动情。

　　科技让文化传播插上翅膀

　　科技元素也是本次展览的一大亮点。科技可以增加传统文化的趣味性、互动性和直观性，从而使其更具魅力，扩大对内对外传播的广度深度。

　　由华夏言(中国文化传媒集团)设计出品的系列书签堪称妙趣横生，一套八件书签，每件以少林八段锦的一个招式为主题，印有小和尚的卡通形象，开工射雕、单臂擎天、弯腰攀足……而下载手机APP，就能让书签上的人物通过VR技术“动起来”。工作人员进行了现场演示，将手机对准书签，屏幕上立即出现了小和尚的动态立体图像，出招亮式，有模有样，憨态可掬。书签深受消费者尤其是外国游客的热捧，无疑是传播少林寺旅游文化的生动名片。

（中国文化传媒集团）少林八段锦VR系列书签

　　国家图书馆推出的VR诵经典产品也让观众现场体验了沉浸式体验的乐趣，观众戴上VR眼镜，就可置身于春夏秋冬的虚拟场景，分别感受“铁崖苦读”“怀素书蕉”“流觞曲水”“千里婵娟”四个主题，进行临摹书法、寻诗找词、放孔明灯等活动，陶醉于中国古典文学的魅力世界。国家图书馆还将开发其他主题系列，如京剧、丝绸之路，让科技的趣味催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与热爱。

体验国家图书馆推出的古诗词虚拟现实产品

　　说到“身临其境”，云冈石窟研究院则着实给观众带来了“不至其地、如面真迹”的震撼。戴上VR眼镜，环顾四周，云冈石窟第3窟后室的景象赫然在目：西方三圣佛中，中间的阿弥陀佛本尊，体魄雄浑，凛然安坐，神情肃穆;立身于其脚下，只能举首仰望，不禁心生敬畏。

用VR眼镜体验云冈石窟

　　此外，云冈石窟研究院还利用先进的3D打印技术，让不动的石窟文物以特殊的方式走入家中，甚至亮相国外。以光敏树脂为材质的第3窟后室3D打印模型(比例1:180)，完美再现了石窟远观的效果，不失为佛学爱好者的收藏佳品。展出的还有该窟阿弥陀佛佛头的3D打印复制品(比例1:3)，长近一米，格外吸引观众眼球。该模型综合运用多图像3D重建技术(以RGB和位置信息为基础)和三位激光扫描技术(点云建模、纹理映射)，细节误差不超过2毫米，足以以假乱真：前人为佛像包泥，曾搭架攀高，因此在佛像上留下楔痕，模型连这些痕迹也都如实再现。而用手轻轻触摸，才惊奇地发现，模型的材质竟然是改性泡沫，质量轻盈，方便运输。据工作人员透露，云冈石窟研究院计划于年底用泡沫1:1复制全身佛像，并在印度、日本等拥有丰富佛教文化传统的国家进行展览，因模型体积过大，须先在国内分块打印，接着运输到海外，待拼装完毕后再进行展出——这无疑将是科技助推中外文化交流的典型范例。

（云冈数字中心）云冈石窟第3窟后室西方三圣佛3D打印模型（1：180）

　　科技的力量还表现在“互联网+”革命所带来的便利中。正如展览上宣传片所强调的那样，文博单位早已为文创产品开拓了网络销售渠道。例如，中国国家博物馆天猫旗舰店正式上线运营，消费者可以足不出户，尽情挑选中意的文创产品，这也为产品所承载的传统文化融入生活开辟了捷径快道。

　　符号为价值传承提供起点

　　诚然，文创产品的本质是商品，不能夸大其教育功能和公益属性，但我们必须要注重文创产品作为一种文化符号载体的重要作用，必须厘清文化符号与其背后的内容和价值观的辩证关系。

　　首先，文化符号要反映某种文化现象与价值取向的反映，否则就是空洞无用的。同理，文创产品上的价值符号也必须承载文化内涵和价值观，否则就会沦为商品的噱头和附庸。本次参展的许多产品之所以受到青睐，不只是因为创意新颖、美观实用，更是因为它背后的内涵得到共鸣与认同。

　　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展出的“佛足”系列文创产品，在靠垫、钱包等生活物件的表面装饰上来自北京真觉寺金刚宝座上面的浮雕佛足图案。在佛教传统中，佛教徒们为了表达对佛祖的无限景仰，在佛塔上刻佛足，以象征“佛迹遍天下”的含义。佛足成为老百姓对佛崇拜的一个符号，在俗语“抱佛脚”中就能得以体现，而这背后则蕴含着趋吉避祸的民众心理和祈福求安的朴素愿望。

（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佛足”系列文创产品

　　四川博物院还展出了另一款茶具，其底部图案来源于出土于四川的汉二十四字吉语砖，砖铭文为“富贵昌、宜官堂，意气阳、宜弟兄，长相思、勿相忘，爵禄尊、寿万年”，寥寥二十四字囊括了中国人对事业财富、身体健康、人际关系等各方面的理想目标，几千年来的美好追求和价值取向无不在于此，怎能不引起强烈共鸣!

　　第二，不论是在社会化进程中本国民众的文化习得，还是对外的文化传播，对一种文化的认知都始于与其文化符号的接触。例如，作为一种节日符号，春节对联可比作电脑桌面上的图标，双击激活程序，我们可以看到背后的民俗传说以及更为深层的中国价值观——对人与自然、人际关系和谐的追求。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时，我们无需因担心所传播的文化内容与内涵太过深奥复杂而望而却步，因为有了接触就有了理解和认同的可能。

　　试想，小朋友吃了参展的大白兔奶糖系列，大概会对由国家博物馆设计的包装礼盒印象深刻：别致的形状和图案都源于商朝晚期青铜礼器“四羊方尊”，在家长的适当引导下，一次了解中国礼乐文化乃至感知宏观历史的启蒙之旅可能就此开启。待他们日后看到课本上的文物照片或是博物馆里的本尊，是否会露出会心一笑呢?

（中国国家博物馆）大白兔四羊方尊礼盒

　　鉴于符号与内涵价值观的关系，作为符号的诠释者、选择者，文博单位必须处理好文创产品与受众的关系。

　　一方面，文博单位要根据消费者的审美需求，设计出喜闻乐见的符号表现形式，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做好符号的诠释工作，讲好中国故事，做到“供给侧”的改革创新。故宫博物院设计出印有“朕知道了”字样的胶带，少林寺又旧瓶装新酒，推出了“舍断离”胶带——文创绝不应只是同质重复、批量生产，在创业设计方面，仍有很大的想象空间。而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将茶块设计成古代活字印刷中的文字模块，不俗的创意让观众拍案叫绝，对未来的创新之路颇有启示意义。而对于讲故事的方式，则一定要放低姿态，考虑到文博人员与普通的受众的专业鸿沟;而对于国外观众，更要深入浅出，生动点明要义精髓——策展官方对此也达成共识，称在诠释内容时“做减法”是在海外办此展览的成功秘诀之一。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活字印刷主题茶块

　　另一方面，文博单位应通过选择适当的符号，积极引导大众了解、接受、内化符合时代精神的文化内容与价值取向，而不再限于肤浅的符号。在本次展览中，有两款展品属于中外文化交流中心“NICE Choice”一带一路主题文创系列，它们之所以备受瞩目，不在于与日常生活巧妙结合，而在于设计者通过创造性地挖掘选择切题的文化符号，使它们生动诠释了“一带一路”的精神内涵。

　　第一款是“一带一路”纪念银章，正面印有帆船、骆驼、列车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图等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意象，表现“一带一路”深厚的历史渊源;背面则用中英文字直接点明这一战略的初衷：“一带一路民心相通”。第二款是敦煌窑制三兔叠耳盏钵，盏钵图案来源于敦煌莫高窟第407窟的三兔藻井图(三兔共用三只耳朵，向同一方向奔跑，相互接触却彼此追而不及)，这一兼具哲思魅力与美学价值的图案竟然神秘地存在于世界各个宗教里，实乃文明之间互鉴互通的力证，与“一带一路”精神完美契合。

（中外文化交流中心“NICE Choice”一带一路主题文创系列）一带一路纪念银章、敦煌窑制三兔叠耳盏钵

　　小文创，大格局。任何始于文化符号的文化传播，终究都可归于价值体系的弘扬，文创让文化符号活起来、动起来、有趣起来，让符号背后的内涵与信仰随之而动，浸入心田、涵养人格、慰藉灵魂，让认同的精神力量发荣滋长：这种力量既是对本国文化的自信与尊崇，也是对他国文化的包容与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