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段采访引发了很多人的关注和讨论。
其实,这个采访并不新鲜,每年高考状元自然都是媒体追捧的对象,而今年北京市文科高考状元熊轩昂的一席话,却让很多人都有所触动。
熊轩昂的一席话激起了不小的议论声浪,有说这是个耿直boy的,有深思寒门学子无法逆袭的……而在所有的这些声音中,陈霜却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外交官的孩子不一定都是学霸”。
陈霜,中国驻孟加拉国文化参赞
他也是我采访的第四位文化外交官。按照惯例,我们的谈话都会从中国与其驻在国的文化交流谈起,而这次,陈霜参赞打破了惯例。他想跟大家说说外交官的真实生活。他给外交官的孩子起了个名字——“外交留守儿童”,让人颇有些惊讶。而陈霜随后的解释却也让人觉得这的确是情理之中。以陈霜和妻子为例,二人都是驻外的文化外交官,长年的驻外工作让他们无暇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孩子从小是亲戚帮忙带大的。这个一米八多的北京汉子,回忆起当年的经历,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眼角的泪花却瞒不过自己的感情:
陈霜:我第一次长驻是1994年12月底,马上就要到1995年的元旦了。那时我儿子才两岁,我刚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就拿起电话来跟儿子通话,祝他新年愉快。一拿起电话我就止不住地热泪盈眶,因为非常想念孩子。想念自己孩子的这种感情,就像挡不住的感情闸门,一下就迸发出来了。跟儿子通话时,也还有点儿泣不成声,因为真的很想在国内的孩子。
我问他,你后悔吗?这个如山一般的汉子摇摇头,他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作为一名外交官,“奉献”这个词就一定伴随一生。
他给我看了一个视频,是2016年春节的时候他跟孩子的通话,言谈话语间有点不属于父子之间该有的客气。我问他,是不是长年不在一起,和孩子之间有了一些隔膜?他没有否认,但随即他又轻快地说:“孩子小的时候对我们是有些记恨,但现在他也理解了我们的工作,我觉得挺欣慰的。是有些隔膜,我也会尽力去弥补”。
看似微小的幸福,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生命中的奢侈。他们不是不懂得享受人间的烟火,只是肩负的责任让他们只能抛开情感的羁绊,踏步而行。
上面这些图片都是陈霜参赞在孟加拉担任文化参赞期间和孟加拉各界人士的合影。
那么,孟加拉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陈霜:孟加拉地处南亚,和印度、缅甸相毗邻,人口超过1.6亿,其中88%为穆斯林,这就使得孟加拉成为世界上第四大的穆斯林国家。而超过98%以上的民众为孟加拉族,人口密集、民族单一、宗教人口比例比较大,这就使得整个的孟加拉国以宗教文化为中心。人民在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都需要遵从穆斯林文化,社会整体较为保守。
另一方面,孟加拉国身处南亚,面向孟加拉湾,它毗邻印度,印度以印度教为主,同时它又毗邻以佛教为主的缅甸。这几年来,随着孟加拉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以及外来投资的增强,使得孟加拉国对外来文化也逐渐变得更加包容。同时,孟加拉国教育体系中,英语占据主要地位,通过信息化手段,也使得文化传播较以前更为便利。
在这个国度,陈霜通过自己的努力向孟加拉国民众推广中国文化,已经有了几个颇具影响力的品牌文化活动:如与孟中友谊中心合作举办的年度“梦想中国、孟加拉少年儿童绘画比赛”;每年在孟加拉国最好的大学达卡大学举办的“想唱就唱”孟加拉朋友唱中国歌曲大赛;和孟加拉一些友好组织共同举办的“中孟青年艺术家交流互访”以及每年举办的中国电影周。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活动就是“欢乐春节”,每年中国农历新年之际,中国优秀的艺术团体会应邀到孟加拉进行演出。
陈霜与到孟加拉演出的中国小演员合影
陈霜与赴外演出的演员李幼斌合影
而在工作之余,陈霜和他的外交官同事们还有一份工作,
那就是——种菜。
外交官也要种菜,这怎么可能?
陈霜:真的啊!孟加拉这个国家比较艰苦,它的自然环境也非常差,孟加拉国人民认为孟加拉国有六个季节——春季、夏季、秋季、冬季、旱季、雨季。它的雨季还挺漫长,有五六个月。一到雨季来临,绿叶菜就长不起来。在那半年期间,也就是土豆、萝卜。我们要想摄取足够的维生素,就得大使馆开辟了一个小菜园种点菜。我们有时候还会去药店去买一些维生素vc药片,来补充维生素。
我特别感动,去年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去孟加拉访问的时候,他们也听说我们使馆生活非常艰苦,经常吃不到青菜。我们的领导人专门给我们使馆带去了祖国的关怀,给我们带了蔬菜。我们当时吃到这个蔬菜的时候,真是非常的感动。
吃蔬菜,多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对于驻在国条件艰苦的外交官们来说,就是难以触及的享受。孟加拉的水质不好,含有很高的砷,陈霜在体检的时候就发现肾脏上长了一个肿瘤,去年年底回国做了手术,而病因就是长期饮用当地的水。
如果说雨季吃不到绿叶蔬菜是一种痛苦,到了旱季的时候,还要经历蚊蝇肆虐的麻烦。陈霜的很多同事被蚊子叮咬了之后就得了登革热。陈霜说,登革热没有什么药能治,只能靠自身来调理,能扛过去万事大吉,扛不过去身体就会受到很大的损害。
外交工作大任在肩,对于外交官来说,艰苦的生活只是可以谈笑风生的一段经历,而在紧急关头,机智、勇气和担当,从来都不是空话,都是如陈霜一般的外交官们做出的实际行动。
“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
《苏武牧羊》一诗中的这两句实实地写了作为一名使节,在外交工作中,会有着多少不易。他们有着丰厚的学识修养,所以会有像熊轩昂那样成绩出色的孩子,他们也有着艰苦奋斗和全然奉献的精神,才有着中国与其他国家在各个领域外交工作的顺利开展。
对于陈霜来说,一切的艰苦和危险在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免签都变得无足轻重,而能让更过的外国朋友了解中国文化、喜欢中国文化,就是他工作的最大价值。
文燕:您从1994年开始派驻到国外进行文化外交工作,现在是2017年,已经有23个年头。在这么长的文化外交工作当中,您觉得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儿是什么呢?
陈霜: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孟加拉国,那是中孟两国建交40周年的一个庆典演出。2015年我们邀请了中国甘肃艺术团来参加庆祝活动,我们把这个庆祝演出放在了一个万人体育场。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多大把握,我也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少老百姓能来看。等这个演出开始前半个多小时,我就发现整个体育场已经有4万名观众了,很多观众还坐在了场地里头。而到了节目演出开始之前,一下全都满了。不光是这4万多人,同时我们还和孟加拉国当地一个特著名的电视台ATN电视台合作进行现场直播。那一现场直播不得了了,信号一传出去,周边的国家像印度的西孟邦、缅甸一些部分地区都能搜到演出的这个信号。据主办方反馈的统计数字,可能得有七八千万观众看到了那台演出。
对于一名中国文化的传播者来说,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来自于中国的文化艺术,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陈霜说,他通过自己的工作让那些对中国文化不喜欢、不了解的孟加拉民众能够开始说上一些中文、能够着迷于中国的功夫,开始对中国文化进行有意识地了解和学习,他觉得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