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国际关系主体的行为均依托特定的运行空间得以实施,这一特定运行空间可称为国际关系的“场”,这个“场”界定了一个特定时代内国际关系的主题。这一运行空间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全球历史进程的演变而变,也使得国际关系主题发生变化。
随着人类历史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再到信息时代三大时期的演化,国际关系的“场”也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构筑着国际关系的三大主题。农业时代,国际关系围绕着土地的核心主题展开;工业时代则是围绕资源、市场及连接市场和资源的国际商路展开;而随着全球进入信息时代,信息流正在逐渐浮出水面,日益成为左右未来全球国际关系的新动因。
在漫长的农业时代,土地一直充当着古代和近代国际关系演化的主要运行空间。土地几乎是所有战争的理由,一代又一代的酋长和君王东征西伐、攻城掠地,成就着从部落、王国直到帝国的丰功伟业,追求最广阔疆域的领土扩张成为农耕时代大国扩张的唯一手段。
随之产生了领土主权原则,即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作为维护当今国际关系运行的最为基本的准则之一;另一方面,随着人类历史全球化进程的发展,作为纯粹物理空间的土地资源的有限性逐步显现。全球土地蛋糕已经切分完毕,国境线相对固化,帝国伟业已无法通过大规模的攻城掠地成就。当今几次重要的战争均非以割地赔款为结果,围绕土地这一地理要素而施展地缘政治遇到了诸多瓶颈,以土地空间为核心的“生存空间”理论也随着希特勒一同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随着工业革命把全球各个地区先后带入工业时代,与此相关的资源、市场以及连接资源与市场的商路日益上升为国际关系的新的“场”,或者说新的运行空间,也成为国际关系的新主题。各主要大国纷纷把全球范围的资源和市场作为主要利益,并将维护连接资源和市场的国际通道的安全同样列入重要的战略利益。比起土地不动产来说,资源依旧属于不动产,而市场已经开始贴地低空飞行。
在世界享受工业革命倍速增长不久,技术革命将世界舞台随即迅速转换到第三幕的信息时代。大幕徐徐拉开的时候,全球范围的信息流正以摩尔定律的乘方级倍数增长。信息流全球范围的大规模流动,也同样正在构筑一个国际关系运行所依托的新的“场”。此时,国际关系的运行空间已经腾空飞行,在土地、资源这些传统的地理空间之上,开始呈现出一个更为广阔的形而上空间。这种全球化信息流一方面使得世界日益变成“地球村”,出现全球性的着装、餐饮、家居等趋同的生活方式,时尚也日益成为全球化的时尚,文化产品也得以在全球范围传播。另一方面,信息流的飞速增长,打破了原本在各自空间相对独立演化的进程,使得不同文明的价值观及宗教的冲突也日趋呈现。世界进入一个文明交融与文明冲突的双重力量都在飞速增长的时代,并且使得与信息流相关的价值、观念、认同、宗教等文化要素开始成为国际关系演化的新动因。
从土地到市场再到信息流并非是相互否定,相互替代。历史上并不乏因争夺水资源、矿产资源而引发的战争,也同样有十字军东征的宗教战争,而现实中领土争端依旧此起彼伏。在这种演化中,与其说是相互否定或者相互替代,不如说是相互叠加,在农业时代的土地的基础上,叠加了工业时代的市场、资源及国际商路要素;到了信息时代,价值观、文化认同与宗教成为国际关系演化的新加入要素。阿以冲突,既有土地因素,更是种族宗教冲突。而在这种叠加过程中,国际行为体侧重的主题或者说战略利益的考量也在发生着变化。在这一叠加过程中,历史上国际关系演化中业已存在的孱弱的文化要素,因数字化和全球范围的信息流而被放大,并逐步推向国际舞台的前台,日益成为与政治、经济同列,左右国际关系发展趋向的动因。
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再到信息时代;从土地,到市场、资源和国际通道,再到信息流;国际舞台一出三幕大戏已上演数千载,依旧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