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学家罗根泽(1900-1960)称,他的读书生活,“值得记述”的,有四个阶段:“一是学舍的读书生活,二是研究院的读书生活,三是战前的读书生活,四是战时的教读生活。”他把清华国学院短短四年“研究院的读书生活”,视作“治学的始基” 。
入学即被梁启超领去拜谒王国维墓
青年罗根泽,接受传统式教育后,在家乡深县高级小学教国文,受到新文化鼓荡,立志“创作新文学,整理旧文学”。1922年,到南开大学的暑期学校教师进修时,听到梁启超和胡适两位先生的讲座,遂“对整个旧文学,更发生了绝大多兴趣”。1925年成立的清华国学院,拥有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等一代大师,是当时最重要的学术机构。于是,1926年冬,他将自己撰写的《庄子学案》、《荀子学案》,简介托人“介请梁任公 先生指正”。得到梁启超先生的首肯后,遂于次年春天,到清华园“晋谒”。秋天,他便脱颖而出,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报考的科目是“诸子科”,导师为梁启超先生。
在他关于清华园求学的回忆中,相较清华良好的硬件环境、丰富的图书资源,罗根泽更加怀念里边的人和事。据罗先生回忆,在入学后不久,梁启超先生带领国学院学子们,到一年前自湛昆明湖的王国维先生墓前拜祭。在墓前,面对学生,梁先生说:“静安先生的学问的确超类绝群,超类绝群的成就由于他有热烈的情感和冷静的头脑。情感热烈所以学问欲无穷;头脑冷静,所以研治的学问极精。”这使刚刚入学的罗根泽,获得“绝大的启发”,使他“不敢‘妄自菲薄’,同时也得‘有所尊依’”。
“文献的学问”与“德性的学问”
梁启超先生一直强调,国学应该有两条道路要走,一是“文献的学问”,一是“德性的学问”,亦即治国学既要精进知识,同时还要砥砺道德,二者缺一不可。后来,梁启超带领学生到北海的松坡图书馆赏玩,在游玩间隙,仍不忘对学子们进行教导,对只注重知识传授却忽视培养人格的教育模式进行批评。这恰恰是我们今天的教育模式中,所缺乏的应有的关注。
由梁启超、王国维 、陈寅恪、赵元任、李济、马衡、梁漱溟等先生培植的清华国学院治学空气,熏陶感化着即将踏上学术研究的国学院青年学人。正是如此,我们可以看到,大多数清华国学院学人,热爱传统文化,以学问为志业。那段“研究院的读书治学”时光,在每一位学人心上,镌刻了深刻的印痕,也让罗根泽先生“不止到现在使我有深厚的回忆,当时也在热烈的留恋”。这些都奠定了罗根泽先生的学问指向,哪怕在民族危亡、自己飘零无书的时代,仍然坚守民族文化,继续自己的学术研究。
为“有书可读”而换执教学校
1929年从清华国学院毕业后, 罗根泽辗转各地教学任教,同时也勤奋地进行学术研究 ,撰写完成《乐府文学史》、《管子探源》、《先秦两汉文学批评史》等重要学术论著。可惜好景不长, 因为日军全面侵华,“粉碎了安定生活”,罗先生“丢弃了自己购置的书籍,丢弃了自己蒐辑的材料,丢弃了自己撰录的札记”,“赤手空拳的带着妻子”避难寻找安身之处。好不容易到了城固的西北联合大学,乡居无事,却“无书可读”。
后来,因为向往有书可读,罗根泽离开了自己工作了八年的学校,辗转来到陌生的重庆中央大学。条件仍然十分艰难,一家数口蜷缩在学校的一间宿舍,每日往返几十里教学授课。但是,学校有图书馆,尽管混乱不堪。但是,因为清华国学院养成的学问习惯,罗根泽先生还是排除万难,咬牙坚持,完成了《中国文学批评史》四个分册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