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团南美“历险记”

　　随着各国间文化交流的发展，中国艺术团体出访国外已是件很平常的事了。提起艺术家出国演出，一般人心中可能首先会想到掌声与鲜花，但作为一名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在中央歌舞团服役的乐手、干部，我自建国初期到上世纪90年代离休，随团先后走访了欧、亚、南北美洲区域的30余个国家，深知这其中的酸甜苦辣。那些所经历的非同寻常的事，尤其是1960年出访南美的一场“历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飞机迫降，夜宿里斯本

　　1960年初，我以鼓手兼乐队指挥的身份，随中国艺术团出访美洲。当时，国际上掀起一股反华逆流，美国政府与中国处于敌对状态，周恩来总理亲令要组织精英荟萃的一流艺术团在美国“后院”开展人民外交。以陈忠经(时任对外文委副主任)为团长的百人中国艺术团就此组成，其中包括以李少春、袁世海、杜近芳领衔的京剧艺术家，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金质奖获得者、著名歌唱家郭淑珍，以及在国际比赛上获奖的中央歌舞团青年舞蹈家徐杰、资华筠等。

　　出访的第一站是委内瑞拉。我随京剧团、歌舞团两团的乐队一起，被分在第三批，乘荷兰KLM航空公司航班横渡大西洋。没想到出师不利，飞机航行不足1小时，突然左侧螺旋桨停转，不得不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迫降。说是“2小时后即可起飞”，但是过了10多个小时仍得不到起飞信号，最后得到通知夜宿里斯本。由于当时我国与葡萄牙并未建交，葡当局不准我们离开机场。经航空公司几番交涉，才达成协议，需将护照扣在海关，人方可入境，下榻酒店后亦不得走动。于是，我们虽住进了里斯本的饭店，却成了一批身无护照的“危险”人士。

　　遭遇政变，被困库拉索

　　后来，辗转坐上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抵达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上空。可不知为何，飞机一直在空中盘旋，并不降落。这时，机长宣布委内瑞拉发生军事政变，机场关闭，而返回欧洲的话恐怕路程太远，油料储备不足，只好就近迫降荷属小岛——库拉索。祸不单行，我们这些“难友”简直又受了当头一棒。这次，除将护照扣在海关外，当局更以“防止走私乐器”为由，将我们随身携带的乐器也全部扣在海关。争辩无用，为了安全，我们也只好“服从安排”了。

　　库拉索岛是旅游胜地，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却毫无赏景观花的雅兴。与国内亲人及艺术团的战友们全部失去了联系，在食不香、睡不稳的状态下，3天的时间仿佛过去了3年!

　　先期到达委国的艺术团领导及同志们只知因所在国政变机场关闭，却不知我们身在何处。李少春先生事后告诉我：“我们当时处境也很危险，甚至都准备打道回府了。”是啊，没有乐队，哪出戏、哪个节目都演不成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3天后，委国政府平息了政变，机场再次开放。在KLM航空公司的友好协助下，我们延期5天安抵加拉加斯，全团欢聚，格外感受到同志间的温暖情谊。

　　无辜受害，遭催泪弹“洗礼”

　　时值5月，地处赤道附近的加拉加斯市，气温高达摄氏40度以上。全团百人各就各位，团结一致积极为首场演出做准备。正在热火朝天之时，忽然有人鼻子发酸，随即大家均感不适。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每个人都在流泪，还夹杂着打喷嚏。此刻，大家才注意到从门窗的缝隙中涌进股股烟雾，并听到阵阵枪声。当地朋友立刻前来告之：“政变虽已平息，但仍有少数人在城内聚众闹事，治安部队正施放催泪弹驱散人群。”原来，这是瓦斯气涌进了剧场，令我们也无辜受害!大家流涕对视而笑，稍事休整，继续排练。

　　经过积极准备，来自中国的文化使者们在委内瑞拉的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加拉加斯的观众对我们的欢迎、赞颂达到了疯狂程度，每场演出谢幕达数十次，观众长久等候在剧场外，不舍得离去。中委两国当时虽未建交，但中国艺术团全体受到了委国总统的隆重接见。出访拉美的第一站，虽是一波三折，但最终取得了成功。当时，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回响着一句话：“祖国啊，我们没有辜负您的重托!”

　　有惊无险，差点被栽赃

　　委内瑞拉演出初战告捷，我们又充满信心地奔向下一个国家哥伦比亚。虽然对拉美人粗犷豪放的民族性格和表达感情的方式已有所了解，但万万没有想到，哥伦比亚朋友竟会以举家接迎、“抢”客人的方式，把全团化整为零地“塞”进了私家汽车离开机场!我也无例外地被人拥抱、献花、架走——几乎在瞬间，全团上下就失去了联系。这特殊的欢迎方式使我这个临时被任命为“全团行动总干事”的人，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所有车全部按时到达我们下榻的酒店，真是又一次有惊无险!

　　初到波哥大，下榻的酒店一时安排不下全团上百人，只好分出30人到离此不远的另一家酒店住宿。这家酒店不大，从老板到服务人员都非常友好，尤其是饭菜很精美，使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赶去剧场排练。忙了一上午回到酒店，见老板及服务员分别在大厅及我们所住各个房间门口站立，面带愠色，神情紧张。经老板讲述，我们才获知了刚刚发生的触目惊心之事：“在诸位离开酒店之后不久，来了18名大汉，称自己是调查局人士，欲进入你们所住的各个房间，被我拒绝后，又进行利诱并道出来意。原来，他们是要以查看行李为名，放入些枪支武器，然后等你们回来后突击检查，最后以‘私藏武器罪’栽赃，将你们驱逐出境，达到破坏艺术团哥伦比亚首访演出的目的。”老板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这些恶棍的要求。他对我们说：“诸位入住我的酒店是我们的荣幸，但出于安全考虑，建议立即迁出。”

　　我们感谢了老板，立即汇报团部，采取紧急措施，以最快速度迁出酒店。第二天，翻译告诉我们，酒店老板在报上登了严正声明，揭露了这一卑劣的“调查事件”，客观上保护了我们并使中国艺术团得以顺利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