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有千千万万的中国农民工在这里挥汗如雨,仅中国路桥一家公司在非洲就有500多个项目,更不要说那些无人知晓的建筑装修公司在这里数不清的小项目了。在那些名字听来都陌生的地方,也会有他们的足迹:体育场馆、道路、铁路、桥梁……这个传统其实从当年赫赫有名的坦赞铁路就开始了。怪不得我在非洲碰上了一个中国来的画家,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每天出门必戴毛主席像章。这一招果然见效,他说人们常常向他竖大拇指。
今天安哥拉首都罗安达的街头,白天有如奥运前的北京,到处是建筑工地,尘土飞扬。 这里没有五星级宾馆,四星级宾馆要每晚400美元,而且要提前半年预定。一般的二星级宾馆也要200美元一晚,而且这些酒店的房间也要在两三个月之前提前预定,否则就连带蟑螂的空房也没有。
罗安达靠海的Marginal(边际)闹市区,在夜晚有着世界上繁华大都市的喧嚣,被称为非洲的“迈阿密”:霓虹灯、棕榈树、高楼、豪华跑车、高档葡萄牙式餐厅、打扮入时的男男女女和无休止的堵车。宝马、悍马、法拉力随处可见,旁边就是赤脚走路的行人,而路边的臭水沟竟变成了洗车厂。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边是原始社会,右边就是现代社会。
因为堵车严重,路边小贩兜售的就是一个移动小超市:饮料、水果、电池、皮带、手机、墨镜、香波…… 看的出来,这些廉价物品很多竟然还写着中文,是地道的“中国制造”。因为车实在是很堵,连我这个习惯了北京上下班时间堵车的人都觉得被堵得窝心,而身旁的司机托尼(Tony)却在自己看报纸。
托尼曾经给一家在罗安达的中国公司当过司机,人瘦瘦高高,每天都穿不同的花衣服来上班,见了过来采访的我还主动有礼貌地用中文打招呼。但我对他的好印象因为一点小事而改变…… 一天早上我在和几个中国人说话,恰巧托尼进来,他看见院子里几个中国人从街上捡来的大母猫刚刚下了几只可爱的小猫,顿时怒火冲天,恶狠狠地说:“我如果现在有支枪,就一枪把它们都打死。”说完还用凉水泼向大母猫。我听了这话,一下子觉得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连几只刚出生的可爱小猫都憎恨。
现在堵车,我们都没事做,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那么憎恨猫。他解释说,这其实不是他的错,他们安哥拉人都这样。在他们的文化里,猫是个不吉祥的动物,是非洲原始宗教中巫师的探子,到各家去窃取财物和灵魂的坏家伙。而且他们还相信猫有七条命,很难杀死。
这时,路边小贩有过来卖冰激凌的,托尼就买一个小碗冰激凌吃,有上车旁推销饼干的,他就买一袋饼干来尝尝。我粗略算了一下,加上刚才买报纸的钱,托尼已经把他今天赚的十美金花光了。
一个小男孩在窗外刚推销完CD碟片,又拿了一床印有黄色大向日葵的被单到车旁叫卖。被单没有包装,看上去也有些旧,托尼还是看了看,估计是身上没钱了,否则他就把这被单买回去送给老婆了。
“嘿,老兄,你这么花钱,今天的工作不白干了?”
“我每天都这样,连打仗的时候都开心,那时候我每天在家里睡觉。你们中国人攒那么多钱,可我看你们怎么总不开心?”他的话反而让我有些哑口无言。
三个小时的堵车时间里,托尼没有丝毫的抱怨与着急,始终不停地大声给我讲着安哥拉不同风格的音乐,还时不时唱上两嗓子。他说他最崇拜的就是李小龙,问了我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每听到他认为新鲜的内容,就瞪大了眼睛啧啧称赞或眯起眼睛哈哈大笑。他说他被中国老板训练用筷子吃花生豆,夹不起来就不让吃饭,现在不仅能熟练操纵筷子,还会用中文唱“九妹”。
看着托尼开心的样子和窗外安哥拉女人绚丽多彩的衣服,我的心中反而开始感谢这次堵车的经历。如果没有它,我可能一辈子都认为托尼是个残忍的杀猫狂,会在文化碰撞的时候用我的标准去评判别人的习俗。
我发现快乐真的是可以传染的,现在自己在写这个一无所有但很快乐的安哥拉人的故事时,嘴角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