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归来吧!

　　小鹿野町，顾名思义，一处鹿出没的山野之地，距东京120公里，位于秩父山区的小镇。入秋，离开繁华喧嚣的东京，去小鹿野町参加“龙势祭”活动，感受山野清新气息的同时，也体验了那份浓浓的乡土人情。

　　抵达小鹿野町时，“龙势祭”已经开始。所谓“龙势”就是20米长的大型土火箭，已有300多年制作史。最初，发射火箭类似于“烽火”、“狼烟”，是当地农民用来预警敌情的，后逐渐变成盛大的民俗活动。当地各村镇形成27个不同的火箭制作流派，代代相传，每到“龙势祭”时，农民们便把花费大半年心血制作的火箭“秀”给大家，有的成功，直蹿云霄；有的失败，在发射台就报销了。然而胜不骄、败不馁，明年再来。

　　我住在丸山老人家里。她们家负责接待我们参观“龙势祭”。头天晚上，她就到现场布置了一场露天宴席，准备了丰盛的食物，为的是让大家边吃边看。到了现场一看，我们周围插满了各个流派的旗帜，白云流、秋云流、爱火云流、翼天飞流等等。每面旗帜下就是一个宴会场，流派的成员以及乡里乡亲们围坐在一起，等待本派出场的时机，旁边支起一台烤肉的灶或一只炒面的锅，吃着大锅饭，拉着家常，看着一支支火箭呼啸而起的热闹场面。轮到自己这一队出场了，青壮年把火箭抬到远处的发射台上，还有十几个人拥到指挥台，用大喇叭向大家宣传本门本派本乡本土的历史和荣光，为发射祈福加油，村里的鼓乐队在一旁吹吹打打。若是发射成功，村里人便一片欢腾，拿出备好的点心和土产撒向人群，分享喜悦。一边观景的我觉得有趣，这么多门派，像华山论剑?不够专业；像嘉年华会?又有些土气。不过，这才是真正的乡土风俗!

　　不远处是一个神社，神社戏台上正演着神戏，看的人不多，演员却很专注，在为“龙势祭”的成功和一方平安祈福护佑。神社外的庙会，摆满了各色小吃和玩意儿，日式的烤肉、摊饼、炸糕以及五颜六色的刨冰、棉花糖，最吸引孩子的是300日元一次的抽奖，可以得到小玩具。据说，摊主多为当地人客串，赚钱其次，主要为助兴。

　　我很佩服丸山老太太，快70岁的人了，从早上6时一直到下午，手脚就没停过。终于闲下了，我们聊起来。丸山家在镇里开了个汽车修理铺，老伴和儿子负责修车，她负责外联。每年“龙势祭”和大小节庆，她家都会出面张罗，把老顾客和亲戚们叫到一起，观景、叙旧、拉近感情。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不好做，但毕竟有老主顾的帮衬，修理铺的经营还算稳当。

　　丸山说，小鹿野町类似“龙势祭”的民俗活动很多，一年中有花祭、铁炮祭、狮子舞、乡村歌舞伎等50多种活动。她欢迎更多中国朋友来访，因为不少节庆都源于中国。丸山说，搞这么多活动，既为了守住祖辈留下的乡风民俗，也为了守住当地的人气。离东京近，一则以利，可以有些观光客；一则以弊，年轻人都被大都市的繁华吸引走了，剩下她这样年龄的人担当守护乡土的主力。丸山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很深的话，没有活动时，町里就跟“死了”一样，看不见人。小鹿野町的老年人超过1/3，每年过世400人，新生只有80人，丸山很忧虑今后乡土文化还能不能传承。

　　看着“龙势祭”的热闹场面，想起了我的故乡，赶集、庙会、秧歌、锣鼓、田头玩泥、河里洗澡……但今年回去时，一切都变得陌生了，祖辈留下的老屋正等待拆迁后改建成别墅区。想起过去学过的课文：鲁迅的《社戏》、叶圣陶的《多收了三五斗》，乡愁再浓，乡土再好，似乎总抵挡不过现代化的潮流、现代都市的魅力。看着丸山继续忙碌的背影，又觉得乡土总有它的魔力，否则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精力和热情呢?我心里不由得默念着：“乡土，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