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漫画成为空气

　　编者按：一年一度的安古兰漫画节(又称昂古莱姆漫画节)，2012年1月26日至29日在法国举办，该漫画节每年都吸引到20余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笔者宋磊亲历安古兰漫画节，为读者描述此次漫画盛会的新鲜见闻。在这个漫画创作与出版盛会举办前夕，法国知名漫画杂志《ZOO》主编皮埃尔·艺维斯到访中国考察漫画产业，期间与我国漫画出版人金城就法国及世界漫画市场现状等话题进行了对话。

　　法国小城安古兰的天空就像情人的脸一样变幻莫测，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但是这种多变反而令人兴奋。在安古兰的4天时间里，喜欢漫画的人们仿佛从一种世俗的纷扰中解脱出来，释怀于一种纯粹的、只属于漫画和漫画人的大聚会之中。

　　为漫画而生的安古兰漫画节

　　安古兰漫画节正式起始于1974年，但是它的历史应当追溯到更早的1972年。当时，有个叫格鲁克斯的狂热漫画迷，希望能在安古兰举办一个为期两周的漫画庆典。他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参加。事实上，他的初衷就是提供一个机会让更多的漫画家聚集在一起。这一号召立刻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漫画家们的响应。其中包括当时非常有名的意大利漫画家雨果·布拉特和美国漫画家伯尼·霍加斯。

　　响应这一号召的漫画家，很多都是受到过1968年法国学生运动的影响，以及常年接受美国地下漫画熏陶的年轻人，可以说从一开始，这一漫画的庆典就带有强烈的艺术性、叛逆性与先锋性，它的这一风格受到了当地居民的喜爱和支持，获得了巨大成功。1974年1月25日，由当地政府资助的安古兰漫画节正式开幕。从那时起，安古兰漫画节被定于每年1月的最后一周举行，这一传统一直持续到今天。

　　安古兰漫画节的创立并非完全出于狂热的突发奇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漫画多种风格的形成，使得不同风格的漫画家之间需要通过某种固定的机制协调和交流。此外，漫画杂志的空前繁盛，漫画出版商们便迫切渴望每年能有固定的版权交易的时间和场所以及一个大型的买卖漫画书的集会。可以说，在艺术交流与商业利益的双重驱动下，安古兰漫画节诞生了。

　　成人的漫画世界

　　安古兰漫画节的一个显著特点是由成人漫画主宰整个漫画节。参加了8次安古兰漫画节的北京天视全景的总经理王宁对记者说，令他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展馆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上百名读者像大潮一样涌入展馆，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各个展台的场景，因为他们要抢占一个签售的好位置。这次，笔者有幸目睹了这一盛况。在距离开馆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展馆前已经排了几十米的长队。他们中鲜有小孩子，多数是30岁到50岁的成年人。到了开馆的那一刻，几十个人同时冲进去，临时搭建的场馆地面发出嘭嘭嘭的响声，展馆里各个摊位上的书商也都早已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坐镇此次安古兰漫画节台湾馆的萧言中认为，丰富的成人风格的漫画是安古兰令他震撼的地方。在安古兰漫画节上，属于小孩子的画风简单、情节单纯的漫画并不多见，更多的是风格各异的成人题材漫画。你很难想象每年会有成千上万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从法国各地前来安古兰挑选他们喜欢的漫画，你也会为安古兰小城中几十个酒吧在漫画节期间每天晚上都会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感到叹为观止。成人性赋予了安古兰漫画节独特的意义以及不可复制、难以替代的价值。

　　漫画无处不在的法国小城

　　说到安古兰漫画节最难以复制的是什么，台湾漫画家郑问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它最精彩的部分不是会展本身以及它的出色运营，而是埋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漫画创意。在大街小巷的墙壁上、街道的小角落里，随时都可能有漫画创意出现。这可能是我们很难快速学习和呈现的地方。”郑问的话丝毫没有虚夸的成分。安古兰小城处处弥漫着漫画的气息：邮局前面的邮筒上画有漫画，楼房的墙壁上画着漫画的窗户和人足以以假乱真，街边时尚用品商店的广告用的是漫画形象的代言，不时开来一辆画满了漫画的公共汽车……有趣的是这些漫画独具匠心。笔者在一座楼房上发现了一块漫画壁画，漫画里天空中仿佛有个小天使的影子，扭头一看，原来在对面墙壁上画着一个小天使的图案。

　　每到漫画节时，组委会会在安古兰的几块空地上搭起临时的展馆，它们分布在城市的各个地方。除此以外，教堂里会展出宗教漫画，博物馆里会展出实验漫画，学校里会展出学生漫画，当你游走在安古兰大街小巷的时候，不知何时走进一间老房子，里面就有个小型的另类漫画的展览。漫画在安古兰就像宝藏一样，一方面遍地都是，另一方面你还真要寻找一番，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中国漫画家希望多来“练摊儿”

　　除了台湾这次在安古兰市政厅组织了一个大型主题展览以外，笔者还在安古兰碰到了几位中国漫画家，他们大多是来签售的。有Bao出版社邀请的楚觅，Fei出版社邀请的周宗凯和高佬。这些中国漫画家的作品都是通过天视全景公司出口到欧洲的。

　　楚觅的作品《Yin Yin》讲述的是十二生肖的故事，和龙年的主题相配合，签售效果非常好。出版社带去的300本漫画卖到脱销。Fei出版社继《包拯传奇》获得巨大成功一炮走红以后，又相继推出了《丫丫和土豆》以及《南京》两本漫画。他们的宣传攻势做得非常好，在很多酒馆里都能看到其漫画主人公的桌布，还有法国电视台专门来进行采访。根据Fei出版社负责人的介绍，其在安古兰上共销售了2000本漫画书，收入达2万欧元，为欧洲出版巨擎卡斯特曼出版社的1/5。

　　四川美术学院教授周宗凯表示：“虽然我们已经改革开放几十年了，但是和世界的文化交流感觉还是不够。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把整个国际市场丢掉了。”周宗凯认为，要加深这种交流，还是得多到国际市场上来‘练练摊儿’。事实上在最近几年，随着我们对文化走出去的重视，中国动漫到场外国动漫节的机会也不少，但是更多的到场似乎只是沦为一种走走过场，而缺乏像这次安古兰漫画节这样签售到腰酸背痛的“练摊儿”。

　　周宗凯认为，中国漫画作品在单就水平、画技和故事上，不存在问题，中国真正需要做的是面对产业该如何运作。在笔者看来，中国漫画在一些基本层面，尤其是编剧方面的确与外国成熟市场的作品有较大差距，但这些技术方面的差距并不是中国漫画市场无法做大、中国漫画产业无法做强的根本原因，根本的差距是在漫画文化和观念上。

　　把漫画看得简单一些

　　漫画出版在欧洲是很简单、很单纯的一件事，但在中国却变得非常复杂。我们总是习惯性地、自觉不自觉地赋予漫画意识形态属性和社会功利价值。漫画家楚觅就表示：“我们不是面对儿童在创作漫画，我们的作品中应该可以包含一些成人要素在里面。有些时候，审查漫画的人其实他们并不是站在漫画的角度，而是从社会的角度去看，往往容易草木皆兵，把问题搞得很复杂。”其实，出版一本漫画真的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么?

　　当我们在谈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时候，我们必须先要自问，我们到底有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些全新的文化创意的包容力呢?当我们认同于文化可以并且应当按照产业的方式来发展的时候，我们必须同时认同一种肯定和鼓励的哲学，摒弃一种否定和斗争的哲学。艺术家应该想的是如何努力创作出不违背社会公益性底线的市场需要的作品，而管理者们则应该以一种更加宽容的心态来看待文化作品。

　　这些就是笔者在踏踩过安古兰的漫画土壤，呼吸过安古兰的漫画空气，聆听过安古兰的漫画争鸣后所感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