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象牙街

　　那是一条小街，却有一个很长的英文名字。小街的两旁，开着十几家象牙作坊和店铺。因此，我们几个生活在奥妮莎的同胞，就给它取名叫象牙街。

　　从我们住的HOUSSING小区到象牙街，步行只需七、八分钟时间。因为很近，所以我在奥妮莎生活的四年当中，去过无数次。那里的老板和学徒，没一个不认识我的。当然去的目的不是为了提高知名度，而纯粹是为了消磨我那怎么用也用不完的时间。

　　2006年第一次去的时候，小街两旁一派繁忙景象。师傅在切割、雕刻，学徒在打磨、抛光。那些象牙制品，基本上就是半手工制作。黑人看到有客户来了，争着往自己的店铺里拉，热情地让人接受不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象牙，心里实在激动。在我印象中，象牙制品在国内只有以前皇宫里才有的。没想到传说中那么珍贵的象牙，在这条街上就像集贸市场里的萝卜、土豆一样，随处可见。

　　每到一个作坊里，地上都扔着一堆的原象牙。那些象牙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有新有旧。我见过最大的有碗口粗，一米六、七长的，最小的有手指粗，一寸多长的。成品柜里摆放着满满的象牙制品，雕刻居多。有耶稣像，有犀牛、狮子、非洲少女，也有项链、梳子等，更多的是手镯。到再后来的象牙制品中，中国元素越来越多了。印章、筷子、弥勒佛，甚至还有麻将。

　　就是在那次，我认识了杰克森。杰克森三十多岁，看上去人比较憨厚老实，以前是学徒，年前师满就自己开了这家作坊。我看到他店里有一件雕刻真是构思巧妙。在一根一尺多长的象牙上，雕刻着五头大象，从大到小竖排着一队，最大的走在前边，后边的用鼻子勾着前边的尾巴，再后边几头也是如此这样，一个连着一个，呈现出一幅活灵活现的大象迁徙图。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雕刻，不得不佩服黑人工匠的构思艺术。

　　因为杰克森比较憨厚，所以他的店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从他那里了解到，他们所用的象牙原料，大多是从喀麦隆买来的，也有少部分是肯尼亚的。这里所做的象牙制品，黑人不怎么买，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价值。欧美人也不怎么买，主要都销售给了中国人。在尼日利亚有两个华人比较集中的城市，一个是首都阿布贾，另一个就是号称西非国际大都市的港口城市拉各斯。而这两个市场上所销售的象牙制品，绝大部分都是在这条街上加工出来的。

　　杰克森很热心，他在做活的时候，会告诉我哪些是老象牙，哪些是新象牙，哪些质地好，哪些容易产生裂纹，哪些象牙制品是用边角料做的，哪些是用象骨做的。另外我还观察到，一些有裂纹卖不出去的手镯，他们就会在上面雕刻上花纹，把那些瑕疵掩盖起来，然后再卖到市场上。

　　这条街上，有两个作坊是专门加工象骨的。因为象骨毕竟比象牙细小，所以只能制作一些小饰品，如打磨成珠子串成项链或手链，或者制成戒指、烟嘴之类。在那里经常能看到屠宰不久的大象骨头，因为那些象骨上很明显地带着新鲜的血肉。

　　这些店铺里，除了象牙制品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很具有非洲特色的东西。比如非洲豹皮，鳄鱼皮，黒木雕刻等。有时还会见到比非洲象牙更加珍贵的非洲犀牛角。

　　象牙街上还有一个店铺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作坊在路东边，店铺在路西边。店铺收拾的格外干净，象牙制品的做工也比较精细。而且屋里还有沙发坐。我喜欢坐下来仔细欣赏那些东西，当然了，店铺里总有几个很青春的女孩子是要陪着顾客的。店老板是个很有情调的家伙，不忙的时候总喜欢抱着一把破吉他，整出一点和干活时不一样的动静。

　　有一次，我看到他那里有个木雕。一个猎人扛着一把猎枪，枪管上吊着两只野兔，表情悠然自得地像是在回家的途中。一看就很喜欢。再者那个雕刻的木料是纯正的非洲黒木，黑颜色是天然的。还有一个特点是，这种木材密度大，放在水里就象石头一样立刻沉到水底，不会漂浮起来。我一问价钱，他要两万奈拉。我说怎么会那么贵?他说：“你看啊，这个人值一万吧，这支猎枪值五千吧，这两只兔子值五千吧......”没说完，他自己倒先笑了。随后又一脸坏笑地指着旁边一个打工的女大学生：“把她搭上算是送你的礼物啦!”女孩子更是笑得捂住了嘴。黑人就是这样，做起生意很会算计，他会尽量把商品卖到更高的价钱。

　　这里的黑人是很友善的，有好几个店铺，在四年当中我没买过他们一件东西，可每次去，那些老板和学徒，仍然不厌其烦地给我打招呼，不厌其烦地向我推销他们的商品。

　　去年在我离开奥妮莎之前，最后一次去了象牙街。发现每个作坊里的象牙原料很少了，象牙制品的价格倒是又涨了许多。手镯从2006年时的两千奈拉一只，慢慢涨到了八千奈拉一只。(目前已经是一万三千奈拉一只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师傅说：“没办法，原料又涨价了。”并说：“再过几年，这条街上的所有作坊都要关门了，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失业了，因为到那时不可能再买到象牙原料了......”

　　后记：曾看到这样一篇文章，说由于人类对象牙的掠夺，非洲大象的数量在日趋减少。有科学家研究发现，非洲大象为了自保，已经放缓了象牙的生长速度，并且将来有拒绝生长象牙的可能。看到这里，我没有质疑这个结论是否有科学道理，但我认为，非洲象牙越来越少这会是真的。那个黑人老师傅的话，也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