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博物馆馆长眼中的未来博物馆

　　卢浮宫博物馆是博物馆界的风向标，其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人们的视线，从在法国北部城市朗城设立分馆，到在阿联酋建设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从举办当代艺术展到归还古埃及文物，每次都会引发一场激烈争论，人们在不同观点的交锋中，辨别博物馆到底该怎样发展，展望博物馆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卢浮宫博物馆馆长鲁瓦耶特在博物馆领域工作30余年，曾任奥赛博物馆馆长，有丰富的经验和很强的能力，作为世界级博物馆的掌门人，他对博物馆的发展有独到的见解和敏锐的洞察力。最近他就博物馆未来发展的几个重要问题，接受了《世界报》记者的采访，本文试归纳简述如下：

　　一、丰富馆藏

　　鲁瓦耶特表示，博物馆工作者承担着培育公众文化素养的职责，他们通过展览、展品和展陈方式无声地传达着他们的思想。人们在博物馆中漫步，时刻受到馆中氛围的影响，而博物馆工作者正是这一氛围的缔造者。在艺术领域，有人把19世纪称为“愚蠢的世纪”，就是因为人们的脑海中只有印象主义，但历史证明，同时期的装饰艺术其实也非常重要，只是被印象派夺去了光彩，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咎于博物馆对印象派的偏爱。鲁瓦耶特在担任奥赛博物馆馆长期间，曾大胆展出了库尔贝的《世界起源》。他强调，博物馆工作者的职责就是要帮助观众睁开眼睛，接受新鲜事物。卢浮宫博物馆成立于1793年，建馆初衷是要办成一个包罗万象、百科全书式的博物馆，向所有的艺术门类开放，因而在帝国时期馆藏不断丰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原始使命被逐渐淡化了，艺术领域中日益膨胀的法国中心主义，影响到博物馆的收藏——大多数藏品为法国、荷兰和意大利的艺术品，很少有西班牙的，英国的就更少了。鲁瓦耶特一直反对这种趋势，他认为，像卢浮宫这样的在国际上享有很高声誉的博物馆的使命之一，就是要不断丰富收藏，通过购买不同地域的艺术品来扩大收藏范围，并且让尽可能多的观众接触到这些艺术品。

　　二、设立分馆

　　卢浮宫在朗城设立分馆的计划是在法国文化部实行权力下放的大背景下制订的。其后文化部虽几经易主，但都对该项目给予了大力支持。在鲁瓦耶特看来，一个国家级博物馆，其藏品和文化要为全国公众服务，其体现形式有多种，如在外地举办临时展览，与其它博物馆进行交流与合作，而在别的城市设立分馆也是有效途径之一。朗城位于法国北加莱地区，没有突出的地区特色，经济也不发达，而文化可以改善这一地区面临的困境，像卢浮宫这样的大型文化机构就应当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这也是支持法国政府反复强调的文化民主化原则。今后的卢浮宫不仅指位于巴黎的一座宫殿式建筑和无数珍宝，更是指一种以博物馆为基础的影响力，就像其建筑形式一样——围绕一个中心展开双翼。

　　三、开展多样的国际合作

　　 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是近年来博物馆界热议的话题，有人称之为创新之举，也有人认为这是可怕的商业倾向。鲁瓦耶特解释说，这只是博物馆进行国际合作的一种形式，而开展广泛的国际合作是博物馆活力和影响力的表现。卢浮宫在世界其他国家有很多类似的合作，如目前正在和埃及的伊斯兰博物馆（法国在二战期间在埃及的援建工程）进行的合作。越来越多的国际同行已经不满足于与卢浮宫在科研领域开展合作，而是更希望能将合作扩展到博物馆管理和公共政策方面。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就是这样一个大型的综合性合作项目，是该地区第一座世界级博物馆，也是大型博物馆国际合作的新模式。鲁瓦耶特表示，要让“卢浮宫”成为世界级博物馆的代名词。

　　四、加大自有资金筹措力度

　　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带来的丰厚经济收入让卢浮宫难逃受到利益驱使的骂名，此外作为公益性文化机构，卢浮宫与一些商业品牌的合作也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论。一部分人认为文化与商业联姻玷污了文化的高雅和纯洁。但鲁瓦耶特辩解说，这并不意味卢浮宫的传统使命发生变化，国家拨款依然是卢浮宫预算中最大的部分，只是在国家的支持和鼓励下，卢浮宫应当自筹一些资金用于拓展业务，这样不仅可以减轻国家的负担，还有利于促进自身发展，国家给卢浮宫每投入1欧元，卢浮宫就可以为国家带来10欧元的收入，何乐而不为，人们要改变一些传统观念。随着工作内容不断扩展，卢浮宫对企业赞助的需求越来越大，但对此并不是没有限度，而是有非常明确的规定，即企业可以赞助某个项目，但绝对不能参与该项目的运作。经过多年摸索，卢浮宫与企业的合作模式不断成熟。从企业的角度来看，合作也不仅仅是为了扩大影响，比如道达尔公司与卢浮宫有长期的合作，他们的员工可以免费参观卢浮宫，这是企业给员工的福利，这样的合作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经济往来，让企业与卢浮宫结下了友谊。

　　五、留住观众

　　鲁瓦耶特介绍说，卢浮宫每年接待观众800多万人次，是世界上接待观众最多的博物馆，但这并不意味着卢浮宫的使命就完成了，作为一个大型的文化机构，卢浮宫不仅要吸引人们参观，还要让观众经常回来，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就是不仅要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还要培养观众的主人翁意识。就像读一本百科全书，读者不可能一口气从A读到Z，而是要把它捧在手上，不时地翻翻，这就需要对观众进行艺术教育，让他们成为忠实的顾客。鲁瓦耶特说，2001至2008年间，参观卢浮宫的人数上升了67%，这并不单纯是因为来巴黎游客数量的增加，而是体现出人们越来越需要卢浮宫，人们在这里能找到归属感和参与感，这是卢浮宫办馆比较成功的一点。一座博物馆不仅是休闲和娱乐的地方，还要成为教育的场所（如帮助人们融入社会），只有这样才能对观众产生持久的吸引力。谈到免费开放，鲁瓦耶特说，这是留住观众的重要措施，但并非唯一，对所有观众都免费开放并没有为博物馆吸引新的观众群，相对而言，他更支持有针对性地免费开放。他认为只有目标明确针对性强的政策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在部分免费开放的基础上，还要为不同人群举行一些特定的活动，以吸引他们走进博物馆，这样做虽会产生比较大的开销，但卢浮宫会在将来进行尝试。

　　六、不拘泥于传统使命

　　按照法国博物馆的惯例，卢浮宫举办展览的范围不包含当代艺术，但是近年来，卢浮宫有意向当代艺术倾斜，多次举办当代艺术的临时展览，并邀请当代艺术家为博物馆进行装饰性创作。对此，鲁瓦耶特表示，50年前乔治·布拉格就应邀重新装饰卢浮宫一个展厅的天花板，卢浮宫今天的这些举措并不是创新，而是重拾旧有的传统。他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过去和现在，如今的艺术品就是未来的文化遗产，博物馆要体现出延续性和生命力，成为吸引当代艺术家进行创作的天堂。卢浮宫的藏品从19世纪后半叶到今天这段时期几乎是个空白，卢浮宫在艺术品收藏方面确有年代侧重，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忽略其他时期的艺术品。

　　从上述几点中，我们不难看出在卢浮宫博物馆馆长眼中，博物馆的发展应该既要坚守一些原则，也要打破一些禁忌。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正是因为坚持这些理念，卢浮宫才得以发展成为在世界上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博物馆。鲁瓦耶特馆长的这些观点或许能为中国博物馆的发展提供一些启示。（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