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来，有关实体书店的新闻一再吸引公众视线。“2011年度全球最美的20家书店中国有3家上榜”“杭州市将出台《关于扶持民营书店健康发展的暂行办法》”……当这些令人振奋的消息刚刚冲淡了一点2011年从北京光合作用、风入松书店歇业到上海季风书园来福士店关张带来的悲观情绪时，2月17日，厦门鼓浪屿知名的独立书店晓风书屋扛不住“利润微薄、房价大涨”面临关门。
店面租金过高、物业费负担过重、物流成本过高、资金周转期过长、应对网络书店的低成本竞争不力……民营实体书店经营困难的一系列原因早已因媒体的报道为公众熟知。在民营实体书店一片“唱衰”声中，是些什么人还在开着书店，经营状况如何?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几家在圈内颇为知名的书店。
用热爱和坚守开家书店
爱逛书店的安徽省马鞍山人几乎都知道萤火虫书店。处于闹市一隅的这家小书屋不到20平方米，却存在了20多年。这家书店的特色是坚持销售人文社科类书籍，不卖教辅书。顾客相对来说也比较固定。“有一部分是中学生，一部分是35岁到50岁爱看书、爱文学的人。”店长高金文说起书店现在的经营状况，有些无奈，“我们现在也只是用一颗爱书和敬业的心坚守罢了。”他认为书店目前面临的最大冲击，是网络购书的低价问题。“我们无法做到价格的平衡，大多数顾客买书时还是会比较价格的。”高金文说，实体书店没办法像网络书店那样迅速调整价位，对顾客意见的反馈也有所滞后。
浙江省杭州库洛洛念力书的店长戴加和女朋友合开了这家书店。另有职业的戴加认为，开书店其实是一种消费，就像买车、下馆子一样。“我也不知道实体书店的出路在哪儿，我不看好这个行业。现在的主流消费人群尚且保持着一定的纸质书阅读习惯，即便如此，还被网络抢走了大部分份额；新一代人是手捧iPad成长的，纸质书的受众会不断减少。”虽然并不看好这个行业，但戴加认为书店会一直存在。“只不过那已经不再是一桩生意，而是一份情怀。”
相对于萤火虫、库洛洛这种依靠单一销售模式盈利的书店而言，长沙熬吧是集书店、讲座论坛、茶饮、用餐等于一体的文化会所。这种有着多元化经营方式的书吧是否可以摆脱勉力维持的尴尬局面?负责人王来扶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我们一直没盈利。”因为身后有一家文化投资公司支持，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盈利，成立熬吧只是源于一种文化情怀。“书店也可以盈利，比如开在大学旁边专门卖教材、考研资料的那些书店。对于人文书店来说，盈利很难。”王来扶说。
书评人薛原认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开书店需要的是梦想，需要靠纯粹的热爱、理想主义的意志力和献身精神。
不再是人和书的相遇处?
蒲蒲兰绘本馆和老书虫书吧这两家同在北京的书店都入选了2011年全球最美的20家书店。其实，两者都不能称为是传统意义上的书店。
推开蒲蒲兰绘本馆的玻璃门，看不到书架。左手边一间20多平方米的小厅，从房顶到地板，用7种色彩的绒毯依次铺就，营造出一个充满童趣的梦幻世界。蒲蒲兰绘本馆是北京蒲蒲兰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在中国开设的第一家儿童书店，意在打造成老幼共享、快乐阅读的书店和推广绘本的基地。该公司由日本著名的儿童读物出版社白杨社于2004年在中国投资设立，定位为“儿童文化企业”，主要经营经典儿童读物，策划、执行儿童早期阅读活动，开发版权交易市场与项目代理，设计制作益智类玩具等。
老书虫书吧位于北京三里屯南街的滚石院，是北京最活跃的外文书店、图书馆，也有人认为它仅仅是一个藏书丰富的咖啡馆。每周的不同时间，“老书虫”都会举行各类活动。猜谜、鸡尾酒会、古典乐欣赏等是固定的，偶尔会有一些作家举行读者见面会或朗读会。
“看实体书店的出路，目前比较有效的例子，多是将书和另一种经营方式结合在一起的。”苏菲独立书店的老板苏菲说，比如大连艾书吧，是和咖啡的结合；深圳尚书吧，是和餐饮的结合；广州博尔赫斯书店，是和出版的结合；台湾女书店，则是和女性主义运动文化的结合。
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经营方式单一书店的消亡是迟早的事情。“除非多元化经营，通过不断的优质文化沙龙、讲座，满足人们除书本之外的精神需求。”王来扶说，“我一直认为，前网络时代，书店是人和书的相遇；网络时代，书店是人和人的相遇。”这正如薛原所说，民营实体书店的价值更多的体现在个性化和交互性方面，体现在与那些新书古籍定期性的探访、不期然的相遇，体现在通过读书沙龙等形式促进知识分享、公共交流。
也有人反对书店不加节制的多元化经营，戴加就是其中一个。“当下很多独立书店已经蜕变成用书做点缀的西餐厅、咖啡厅。”戴加说，“猫的天空之城这家店铺的格调非常棒，但真的很难说它是书店了。明信片才是它的主营业务。” 在戴加看来，多元化经营后，书店会变成各种商品的大卖场，这种多元化的经营模式却是以缩减书店的生存空间、降低其文化竞争力为代价的。
实体书店的出路何在
网络书店对实体书店的冲击除价格优势外，个性化服务也是吸引读者的原因。春节刚过，当当网就宣布推出“图书封面扫描”功能，读者用手机照相功能扫描出图书的封面，就可以在当当网搜索到这本书。这一服务，更是将实体书店变成了其销售的“免费展厅”。
与民营书店相比，国有书店虽有政府支持、兼营多业、无房租负担、有教材业务支持等优势，但上周，教育图书专业书店、有30多年历史的上海书城淮海店因“销售下跌，经营不善”停业，难免让人联想到实体书店倒闭潮正从民营书店向国有书店蔓延。
书评人王文鹏认为实体书店想要生存下去，在找到自己独特的生存价值之外还要有成熟的商业运作模式。一直为书店经营者所津津乐道的台湾诚品书店，用房产和商业模式支撑文化发展为书店经营提供了经验。诚品将书店定义为多元、动态的文化事业，而非零售业。它在活动行销上的创意，更是其他连锁书店望尘莫及的。诚品书店的发展策略打破了传统书店的经营模式，即先由品牌奠定成功基础，再带动商场、书店与零售的“复合式经营”，使书店包罗书店、家具、画廊、花店、瓷器、珠宝、餐厅。
2011年11月25日，和台湾诚品有着同样经营模式的广州方所书店开张，与爱马仕等奢侈品店做起了邻居。1800平方米的空间内，融合了500平方米的书店、400平方米的美学馆、260平方米的展览空间、250平方米的服饰馆以及90平方米的咖啡馆，提供的产品包括服饰、美学生活产品、植物和咖啡。开张才两天，方所营业额就达到30万元。
方所书店和诚品书店有很多共同之处：经营方向上，店内所陈列的商品除了图书、杂志、画册外，也有文具、服装、手袋、装饰品、厨具，还有咖啡和品酒内容；运营思路上，在卖书之外，还提供延伸服务，比如媒体推荐、网络意见领袖推荐等书架，一系列的人文讲座也让他们在短时间里打响了自己的知名度。在消费者主导时代，对实体书店来说，顾客的需求永远是最初的起点，因为当今人们显然只愿意为满意的体验和增值的服务支付较高的价钱。
“让我们生存下去”
南京先锋书店的一位读者在博客里写道：“不知为什么，每当我在书店里遇到那些素不相识的读者，无论其年长还是年幼，总觉得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那些背着包专注读书的女孩，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的宁静气息是相同的。”
人们在对实体书店的相继停业叹息之余，也希望能保留一方可以洗涤心灵的阅读净土。一些网友认为，实体书店不应该消失，也不能完全被网络书店替代，有关部门应当对实体书店予以扶持。
据了解，继新闻出版总署于去年表态要出台政策支持民营书店的发展后，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去年底把发展专业书店和学术人文书店写入了其“十二五”发展规划。最近，杭州拟安排每年300万元，扶持民营书店发展。由市政府出面扶持民营书店发展在国内尚属首例。杭州晓风书屋的“女主人”朱钰芳认为，这项政策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表明政府越来越重视书店对于一座城市的文化意义。也有书店老板表示：“政府初衷很好，但是我很担心这财政拨款又变成了有路子、有钱的‘贫困户’才能拿到的贫困扶持资金。”
此外，苏菲认为中国独立书店存在着明显的资源整合缺陷，还处于最初的个人魅力提升的阶段。“书店与书店之间的联系还不够，尚未实现通过将单个小书店组合成一个相对较强的组织，实现资源优化、共享。”
“都说开书店的人拥有理想主义的情怀，然而，现实的残酷已经把越来越多爱书的理想主义者挡在了书店业门外。为何不能呼吁那些拥有资金实力的人来投资书店呢?”在北京时尚廊书店工作过的雅倩说。
高金文对2012年的期待是：“能有更多人关注民营实体书店，让我们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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